外科醫生安德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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諧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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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走進辦公室,聽到一個驚人的消息:作血管超聲波的安德烈昨晚住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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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肌梗塞』發作,差點兒要了他的命。安德烈?他才45歲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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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俄國移民來多倫多兩年多了,英文名字是ANDREW(安德魯),與當今英國女王的次子同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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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因為他是個俄國人,好象翻譯成安德烈更象那麼回事。背地裡大夥兒叫他『大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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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一米八幾高,三百多磅重的摔跤運動員個頭,再加上一張圓圓胖胖的大臉,給人的第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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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感覺是:龐大。藏在眼鏡片后的蘭眼睛總象在想著什麼心事,嚴肅而心不在焉。他平時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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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實在也是因為英文說得不好,帶著濃重的俄語口音,別人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他也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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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脆不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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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前年和妻子,女兒一起從以色列移民來加拿大的,他們在以色列住了五年。在那之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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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在莫斯科一所著名大學的醫學院里作整形外科醫生,雙料的PH。D---生物學博士和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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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博士。想象一下吧:無影燈下,一個碩大的巨人揮動手術小刀,在顯微鏡幫助下自如地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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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著血管,那神態活象一隻聰明的大熊在繡花,實在令人嘆為觀止。他曾經是醫學院里的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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務尖子,前途看好。可是十年前發生在前蘇聯的那場巨變改變了成千上萬俄國人的命運,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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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了安德烈的命運。因為他的妻子基娜是猶太人,安德烈隨著移民浪潮去了以色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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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色列的五年裡,他們一家人住在迦薩河西岸的猶太移民定居區。但是在這塊有著激烈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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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的,原來屬於阿拉伯人的土地上卻充滿著仇恨,子彈和暴力。民族的和宗教的仇恨使得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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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烈和基娜發現,他們原先夢想的寧靜和自由的生活並不存在於這片土地上。同時由於語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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障礙,安德烈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經濟上也陷於拮拘。終於他們踏上了移民加拿大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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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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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歲了,一切從零開始。安德烈在俄國的雙料PH。D 資格並不被加拿大承認,反而變成他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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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時的巨大障礙,加上結結巴巴的英語,招工老闆一看他的高學歷,一聽他『R』,『L』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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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的俄式英語,馬上斷了僱用他的念頭。他有一年時間得靠妻子基娜出外打工養活他和女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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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他的時候,他駕著一輛1985年的銹跡斑斑的卡迪拉克來上班,他終於找到一份與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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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業相近的工作:血管超聲波檢查技術員。當他在俄國時,這種工作是為他作手術時的輔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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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查,他那種大醫生只是在一旁作作指導。他對我說:『我得掙錢付房租,付汽車保險,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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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妻子要靠我養活。』經常看見他在上班間隙站在門外抽煙,一隻接一隻,悶悶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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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得烈的女兒娜塔莎17歲,天仙一樣的美人兒。我是去年在希爾醫生家的聖誕節晚會上遇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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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一頭閃亮的金髮,和爸爸一樣湛蘭的眼睛,模特兒的高佻身材,一襲黑長裙裹身。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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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烈好不為自己的女兒驕傲,帶著美麗的女兒四處向人介紹。待到我坐在娜塔莎旁邊,我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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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美麗的姑娘:『娜塔莎,告訴我,你將來想作什麼?』她用那雙長著長睫毛明亮的大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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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看著我說:『住在象這樣美麗的大房子里。』她順手比劃了一下希爾醫生這憧富麗堂皇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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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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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安德烈『急性心肌梗塞』住院,我們幾個同事邀約著去醫院看他,送一把花。他一夜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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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彷彿蒼老了許多,蘭眼睛變得灰濛濛的,躺在病床上。基娜將我拉到一旁,眼睛紅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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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悄悄說:『娜塔莎有一個月沒有回家了。』 『為什麼?』我不知為什麼,心裡一陣發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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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娜說:『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小丫頭迷上了晚上與同伴出去跳舞,通宵不回家。聽說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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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通宵舞會上還有人賣毒品。以後她就身上刺花,舌頭上套耳環。穿的褲子,褲腳里可以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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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兩個人。安德烈一說她,她就來個大吵大鬧,離家幾天幾夜,跑得連影子也不見。啊,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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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為什麼這麼倒霉啊!』說著就哭起來。『那安德烈?』我已經猜出幾分安德烈發病的原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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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娜擦擦眼淚說:『他嘴上不說,心裡比我還著急。 找不著女兒,他夜夜抽煙,喝酒,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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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入睡。昨天他去了一倘女兒的一個舞友的家,沒有找著女兒,回家路上就發了病,倒在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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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路人發現,叫救護車才把他送進了醫院。』可伶的『大熊』安德烈!我安慰了基娜好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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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們走出醫院大門很遠,她那苗條瘦弱的身軀仍舊站在大門口,對著我們揮著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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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中年,開始在新的土地上開始新的生活,對每個人都是新的挑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