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去歐洲旅遊了一次。把那些老的旅遊日記翻出來看看,又想起一些有趣的人和事情。
又想起為我們開大巴的比利時司機皮埃爾,於是配上這幅魯本斯的「水陸結合」 ,順便紀念一哈這位文藝復興後期的比利時佛蘭德斯畫派的畫家。畫中描繪的正是佛蘭德斯畫派生活的比利時城市安特衛普,皮埃爾的家鄉。
這幅畫好像是在描述一場野外的婚禮:那個豐滿幸福的女人是山,背對畫面那個強壯的男人是水,水陸在那一天結合成婚,天使啊,花草啊,猛獸啊,都來祝賀。
安特衛普城是一座入海城市,歷來是比利時的重要海口,出海要塞。據說,魯本斯生活在這座城市,他在畫中,把女人比作陸地城市,而把手持鋼矛的男人比作保衛城市出海口的大海(水)。
魯本斯的人物畫很多,題材也很廣泛,共同特點是:畫中的女人,肉體豐滿,線條粗大,絕不是當今的「玉女」 ;男人粗獷,肌肉強壯,絕不是當今的「型男」 。
去安特衛普那時,正是小布希入侵伊拉克鬧得正歡,我借題發了點反戰牢騷,一併笑納
。

比利時司機皮埃爾
諧和
2001。10。29
第一次見到皮埃爾是在法國南部旅遊城市尼斯。旅遊公司派他來接我們這團人去意
大利,德國等地繼續旅行。五十多歲的壯漢,矮矮胖胖,頭頂光禿,挺著個啤酒大
肚子上了旅遊巴士,向大家笑著召了召手,就坐上了司機台。
我們都以為他是個法國人,知道法國人不太喜歡用英語和人聊天兒,就不太和他交
談。直到有一天,一位團友對他說『你們法國人。。。。。。』他突然怒氣沖沖地
說『我不是法國人,我是比利時人,我們的公司也在比利時。』大家吃了一驚,法
國人和比利時人有什麼區別呢?在我們看來,都是些紅頭髮綠眼睛的『野蠻人』樣
兒,可是皮埃爾好象很在乎。
他長著一張人們稱『酒鬼』的園臉蛋:紅紅的雙頰,紅紅的大鼻子,唇上還留了一
纘小八字鬍---挺『酷』。大巴士一過了法意邊境,他就開始放義大利民歌的錄
音帶給大家聽,那熱烈抒情的音樂大概很合他的口味,他一路放下去,還不時跟著
高聲哼哼兩句『我的太陽』。
義大利的七月確實是太陽處處,明媚燦爛,豈止是燦爛,而且還乾旱無雨。從熱那亞一路下去,處處是乾枯的河床,焦黃的草地,山坡上的葡萄樹也是焉焉地。不過,比利時人皮埃爾在義大利那段旅程中一直興緻很高,義大利民歌唱得溜溜熟,還不時地代替導遊給大夥兒介紹義大利名勝和餐館。跟著皮埃爾,我們准能找到城裡最好的披薩大餅和義大利麵條,最美觀便宜的時裝店。
在揮汗如雨的佛羅倫薩城,在最避靜最涼快的小餐館里,大夥兒一齊用義大利紅葡
萄酒碰杯,只見皮埃爾一口氣飲下一大杯葡萄酒,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隨著汽車北上,陰雨天氣逐漸代替了燦爛的太陽,皮埃爾的好脾氣也開始變壞了。
他對車上的乘客們還是挺客氣的,見面笑嘻嘻地說『你好』『再見』,甚至用中文
說,可是歌聲沒有了,每天幾小時不停地開車,悶悶地。
車到了荷蘭,不知為什麼,
他和隨團的那位香港黃導遊發生了矛盾,一番爭執的以後,他一個人坐在鑽石廠外
面的台階上悶頭抽煙。我問隨行的一位『包打聽』太太,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她神
秘希希地說『還不是為分小費么。皮埃爾說黃導遊不公平,得了小費拿大頭,給他
小頭。』後來她又加了一句『呃,皮埃爾還給我先生說,如果導遊再這樣對待他,
他要殺了他!』說完一臉的驚恐。
我想,皮埃爾也不過是背地裡呈呈口硬罷了,他
那樣的面面的人兒怎麼會幹那種事情。不過呢,話又說回來,別看那戴眼鏡的香港
小子頭上的毛比皮埃爾多幾根,還油得倍兒亮,要論拼刺刀,他也不一定能拼得過
啤酒大肚的皮埃爾。
第二天,旅遊巴士離開荷蘭開往比利時,不知為什麼,皮埃爾又開始喜笑顏開了。
我看見他和黃導遊在鄉間的荷蘭大風車下面勾肩搭背地,說說笑笑,甚至還一起照
了張照片。這一舉動,搞得『包打聽』太太和『包打聽』先生面面相噓---哇!
這『小費』的風波總算過去了,也躲過一樁殺人案,好險!
荷蘭和比利時之間沒有什麼明顯的邊防哨所,大家正在車上昏昏地睏覺呢,汽車就
過了荷比邊境,在比利時境內的高速公路上跑了。這時候,黃導遊正式向大家宣布
『女士們先生們,皮埃爾的家在安特衛普城,大家看,前面就是安特衛普,皮埃爾
的家快到了!』這一叫喚,大家都醒了,紛紛向窗外張望。
窗外是一條寬闊平坦的大河,河水泛黃色,在夏日的陽光下靜靜地流著。河面上遠
遠近近的搭著幾座鐵橋,城市就在鐵橋的兩岸展開。這座城市是一座港口城市,蜿
蜒的安特衛普河流向不遠的出海口,在比利時的出口貿易中佔有重要地位。
不過,
她的聞名不僅僅在於商業上的利益,她在比利時甚至世界美術史上都是非常有名的,
有名就有名在,17世紀在這裡產生了一個名聞歐洲的巴羅克畫派 -- 佛蘭德
斯畫派,出現了以魯本斯,凡。代克為代表的一批天才的藝術家,成為文藝復興后
期,歐洲又一個藝術的制高點。
魯本斯的許多畫作都是在表現對這座城市和的熱愛。在那幅由他的崇拜者,俄國女
皇凱瑟琳收藏的巨幅油畫『水陸結合』里,他將『水』描畫成一個肌肉強壯的男性,
手持鋼叉,愛撫著一位代表『陸地』的美艷婦人,盛裝的天使正在為他們祝福。魯
本斯在這幅畫里,將他所喜愛的安特衛普城比作美婦人,而那位持叉男人是繞城而
過的安特衛普河,他牢牢地保護著心上人。由『水』來保護『山』,好象和咱們中
國的『女人是水,男人是山』正好相反,不過,這正是安特衛普城的寫照。
大巴士掠城而過,沒有看見皮埃爾要『過家門而入』的意思。突然,導遊指著遠遠
的一排紅磚牆居民區又嚷嚷起來『喂喂喂,看那邊,那排房子就是皮埃爾的家!』
大夥兒一聽,紛紛使出吃奶的勁兒,睜大眼睛,想看看那邊的房子和裡面的傢俱。
這時,『包打聽』先生來了情緒,他說『嘿,皮埃爾,你老婆在家門口向你招手呢!』
皮埃爾撇撇小鬍子,壞笑著嚷嚷道『喂,小夥子,你說錯了,那不是我老婆,那是
我的一個女朋友!』
轟笑間,安特衛普城就過去了。正象皮埃爾說的『我的國家很
小,你開車從這頭走到那頭,只需三個小時就走完了。』
大巴士開到布魯塞爾,我們在那裡吃了飯,看了著名的『撒尿小童』銅象,有了點
空閑時間,便和皮埃爾聊起天來,一下子就說到了安特衛普。我說『皮埃爾,你的
家鄉好有名,你們安特衛普人特為有魯本斯這樣的畫家自豪吧?』皮埃爾看了看我,
無所謂地一笑,聳聳肩膀『啊,那個。。。。。。』,他好象並不那麼敬重他那位
佛蘭德斯畫派的祖先,倒和我說起他自己的事兒來。他說『他(魯本斯)那是幾百
年前的人兒了,那時候的人輕鬆啊,哪象現在,辛辛苦苦幹一輩子,一大半的收入
都拿回給政府交了稅。我們這裡稅很重,百分之五十二啊。你們那裡呢?』『我們
那裡也很重。』我順著他說。他突然忿滿起來,說『我13歲起就開汽車,開到現
在也有42年了,媽的,掙的錢一大半都交給了政府,一輩子拼了老命養家,活得
真累。他媽的老子明年退休,不幹了!』
我突然覺得自己剛才那番關於魯本斯的話很可笑,皮埃爾一定將我當成個不食人間
煙火的白痴了。
就好象是一個比利時人跑到北京去,和一位石家莊到北京謀生的出
租司機說『啊,你們那位偉大的畫家張大千。。。。。』石家莊小子一聽,滿不是
滋味兒,心說了『你個土老冒,張大千能當飯吃么?張大萬也不能啊!現在咱們的
任務是反貪反腐反民主自由練法輪反第三呆,是足球走向全世界,你卻和我在這裡
說什麼張大千張大萬!哼哼。』
又如象,一個法國旅遊者去紐約坐計程車,他對紐
約司機說『你們美國的哈丁是我最喜歡的油畫大師。。。。。。』美國司機一定會
對這法國佬兒一頓陰笑『嘿嘿,我說,同志哥呀,現在咱們是全國一心緊跟偉大統
帥布希,以反恐怖鬥爭為綱,綱舉目張,緊抓炭疽熱和CIPRO不放鬆,狠狠打
擊一小撮資產階級的階級敵人,不獲全勝決不收巡洋艦和集束彈呀!!!你卻給我
講什麼一百年前的哈丁哈丙,白痴不白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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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這段由『皮埃爾現象』激發起來的連想,為了您的心臟建康,請拜布希教的教
徒們止步,不要看下去,俺也不準備回答您的問題:)。
話說一位坎大哈的出租汽車司機開車經過昨天被美國導彈擊毀的老人院和兒童病院,
恰巧,天上正飄下美國飛機扔下來的德州包穀粉,上面大書『人道救援』。於是,
這位阿富汗司機朝包穀粉吼道『 德州土老冒兒,你懂啥子叫做『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