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篇摘自華夏文摘的文章。刪了第一段,也改了標題。儘管同意她說的不該期盼偉人的說法,但對她對戈爾巴喬夫的評論我不認同。在我看來戈氏和華盛頓屬於人類少有的「聖人」。他們對全人類都在追求的金錢,權力等等都看得很輕。戈氏雖沒能體面下台,但他完成了一個翻天覆地的偉大事業。
為什麼我們不該期盼偉人 馬克思·韋伯把政治家分為三種類型,超凡魅力型的、傳統型的和法理型的。超凡魅力型的政治家受遞減律的影響,最終超凡歸於平凡,用中國老百姓的話說就
是一代不如一代。其歸宿有兩個,一是回歸於傳統,一是回歸於法理。回歸於傳統的有可能陷入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惡性循環的周期率,如中國。回歸於法理
即走向憲政,如英國、美國,如現代的韓國和中國的台灣。
憲政國家很少出現超凡魅力的領袖,因為那裡的人民不相信領袖只行善而不作惡,
即使這些國家的總統、總理、首相出自於善良的動機,那裡的人民也擔心播出的龍種收穫的也會是跳蚤。他們對制度的忠誠遠遠高於對超凡魅力的祈盼。溫斯頓·丘
吉爾在二戰中貢獻卓著,魅力超凡,可二戰結束之後,英國人民仍然沒有選舉他連任首相,與其同一期間的羅斯福連任四屆總統,美國人民認為羅斯福是「我們時代
最偉大的人。他是作為這場戰爭的英雄死去的,他的的確確做到了為美國人民戰鬥到生命的最後一息」。可美國人民在他死後通過了憲法修正案,修正案規定:「無
論何人不得當選總統職務兩次以上;無論何人在他人任期內擔任總統職務或代理總統超過兩年者,不得當選擔任總統職務一次以上。」他們認為總統無論如何終歸是
靠不住的,靠得住的是制度。
不可否認,在特殊歷史時期,總會出現超凡魅力型的領袖。古代的不說,近現代的例舉式的法國有拿破崙、俄國
的死寧、英國的丘吉爾、美國的羅斯福、中國的毛澤東、鄧小平(索爾茲伯格里在他的著作《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一書里稱鄧小平是永遠打不倒的小個子,索氏
稱一見到鄧小平「如遭雷擊」,至今對此印象深刻)這些超凡魅力的人在歷史時期確實能力挽狂瀾、扶大廈於將傾。說英雄創造歷史是誇張的,但優秀的政治家在關
鍵時期的識時務、應天理、順民意的天才政治決斷能力卻無法否認。鄧小平在1978年改革開放和1992年的南方談話可作為人們熟知的注角。
正如西方的民主法治傳統對西方的當代政治有深刻影響一樣,中國人的政治傳統對中國的政治走向也有著深刻的政治影響。西方的民主法治傳統使得人民總是對那
些位高權重的人充滿了懷疑和不信任。中國人性善的傳統文化對中國的好皇帝充滿了斯德哥爾摩般的迷戀(斯德哥爾摩綜合症(Stockholm
syndrome),斯德哥爾摩效應,又稱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或者稱為人質情結或人質綜合症,是指犯罪的被害者對於犯罪者產生情感,甚至反過來幫助犯罪者的
一種情結。這個情感造成被害人對加害人產生好感、依賴心、甚至協助加害於他人。)他們無視皇帝的專權、濫權、侵犯人權、三宮六院、妃子無數,只要是一個好
皇帝,他們隨時獻出自己本來神聖的生命。當人們看到他們希望的好人不能滿足自己心目中的好人形象時,他們又祈求新的好人的出現。
一個不從歷史經驗吸取教訓的民族是一個沒有希望的民族。中國人求好人政治求了幾千年,也沒求出一個真好人。人們的希望都寄托在包青天身上,好皇帝身上,好人身上。國內的思想者幾千年沒有什麼進步,一天到晚守著人性善的破碗如孤魂野鬼般地到處遊盪。中國有一首歌叫《東方紅》,其中有段歌詞寫道:「東方紅,太陽
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他為人民謀幸福,他是人民大救星。」可就是這樣一個超凡魅力的大救星,建國之後做了什麼呢?三反、五反、反右、大躍進、「文化大革
命」,毛澤東做的哪一件是為人民謀幸福的,幸福在哪裡?儘管這些錯誤的發生不能怪到毛澤東一個人頭上,這些錯誤是領袖與群眾互動的結果,也是傳統文化的產
物,更是專制制度使然,可毛澤東本人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時至今日,仍然有人用死人壓活人,打著毛澤東的旗號反對建立普世價值,反對建立民主憲政。他們的
屁股上印著封建的紋章暴露了他們的本質,他們義憤填膺神聖表達掩蓋不住遺老遺少的真實面目,他們對偉人政治的強烈呼喚遮擋不住他們孱弱的靈魂,他們對英雄
的渴望屏蔽不住他們內心的懦弱,他們通過對強人的祈求來滿足被閹割心理。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許章潤認為:「至晚從鄧公仙逝以降,中國社會的『奇理斯瑪』(即超凡魅力的領袖)便已一去不返,即便君心有意,私淑再三,也無重啟強人政治的現實可能性了。自此以還,遍尋國中,無人得當這一角色,或者說,再也不存在造就強人政治的社會歷史條件了。造就絕對權威的特定社會歷史條件不再,絕對權威隨之不存,猶譬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失察於此,模仿強人,甚至自以為強人,徒落笑柄而已。(許章潤:中國步入訓政初期)
有時候,政治家的軟弱是國人之福,正是當時英國國王的無能與軟弱才使得英國的民主憲政成為現實。正是有了戈爾巴喬夫這個所謂的軟弱的政治家,才使得解體之後的蘇聯各國及東歐在政治上走上了民主憲政之路。在柏林牆倒塌20周年之際,波蘭團結工會領袖瓦文薩就說,「非常幸運,戈爾巴喬夫是一個軟弱的政治家,一切進展順利。」
這是一個呼喚強人的時代,這是一個驅逐強人的時代。呼喚強人是人治使然,驅逐強人是法治使然,時下的中國,正處在人治與法治、專制與民主十字路口,是進是退,取決於公民社會的壯大和政治家的決斷,取決於維權與限權的博弈。
我寧願選擇越來越平庸的人當選國家領導人,而不願選擇超凡魅力的領袖如朝鮮金氏族般地代代固守權力,為家國黨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如果我們選擇人治,那我們就得隨時做好進入地獄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