飢餓是我最大的敵人。面對它,我直冒虛汗,全身發軟,語不成句,思維混亂。可我卻一次次地被它襲擊。
十八歲前,在一個貌似和諧的中產家庭里,一日三餐無非是鹹菜白菜土豆之類,囿於那個特殊的年代,無可厚非。可進了大學,完全要和同學們同步地吃三頓食堂,這才發現過去是受著虐待的。短短几個月,體重就增了二十斤。寒假回家,過車門時候硬擠出去的,網兜里裝滿了甜食。
因為發育,正常餐已經不能滿足要求。早上如果沒有三個大肉包子墊底,不到十點耳朵里就出現蜂鳴。晚自習不上可以,夜宵不吃不行。西大門的那條小路快被我踩爛了,油條油餅的香味充斥著空氣,讓我無法抵禦。當時的情勢下,賣茶葉蛋的確實趕上搞導彈的收入了。可憐的學子們!儘管如此,早上一睜眼,無其他念頭,又餓了,十萬火急。
有那麼好幾年,老在外跑.開始為了節省時間,刻不容緩.到了飯點,必須要出發去下一目的地或者和人約好,只有錯過.事情辦完,人也過了勁,哪那麼湊巧就有吃飯的地,慢慢就沒規律了.內蜂蜜也就亂了.上午滿臉焦灼炯炯有神地,東奔西走.中午基本能辦完手續握手再見.兩三點鐘急頭白臉地闖進人家打烊的飯館.被拒絕後,肚子鼓噪著,對著大毒日頭,發出蒼天啊的哀鳴.等好不容易找到類似KFC榮華雞那樣的快餐.點吃的時候聲都顫抖了,遞鈔票也是如此.人家看不下去,一把給薅過去了.落座後頭十分鐘不會抬頭的,就是阿蘭德龍在對面也無動於衷.風捲殘雲后,體面和風度才恢復,理理頭髮,塗點胭脂,又人一樣的,繼續趕路.
這種不良循環滲透到了其他的層面.後來不出差不工作的時候,我也不按時吃飯,非要到餓昏了才找轍.一次在上海,和女友逛街到腳酸,黃昏時分挨街找餐廳.日餐被我說太生,西餐說太膩,張生記嫌太巨,硬是說服她回到我們住的賓館再說.在下自然也是餓了,可多年流浪生涯,把我變成了驚弓之鳥.一定要頂到最後,踏實地吃了就能歇的關頭,才能鬆懈.
等我們打車趕回去,也快九點了,那家的紅燈籠還亮著,但堂食只給半個小時.點了蠶豆臘肉等快菜.等我斗膽要啤酒的時候,女友憤怒地大喊:"你行了吧,咱都在這破地吃了七頓了!"去了四天,也算是旅遊指定用餐點了.我乖乖地付賬.
03年在北京上班兩個月,因為很快要被派遣出去,中午吃飯時間我都抓緊去跑移民的事,經常不吃飯.多希望樓下有煎餅果子,現成一咬啊.看來看去,清冷的路上,除了自行車棚和戴袖箍穿軍大衣的人,啥沒有.趕回到單位,看人家都油光滿面,自己一腦門的疙瘩(內蜂蜜搗鬼)心中委屈.幾杯熱巧克力衝下去幾片餅乾,也堅持到下班.到晚上肯定是能補回來的,什麼烤肉川菜牛肉麵,甩開腮幫子大吃。因為很清楚--明天將是昔日重來啊!
現在的我,當然也還是餓,因為我從來不吃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