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寫我的媽媽

我對我媽媽好象和大多數做女兒的不太一樣, 我從來都沒對媽媽撒過嬌, 也從來都沒對她說過愛或想念什麼的, 平平淡淡, 總是說些「要什麼嗎?」, 「自己當心身體哦」之類的。不過要講起媽媽來, 故事還是一大堆的。

媽媽年輕時是浪漫的, 在她那些朋友們的眼裡, 她最會生活了。她和我父親是在部隊的籃球隊認識的, 我父親當時是男隊的中鋒, 她是女隊的後衛, 好象很理所當然地就走到一起了。她後來竟帶薪去讀大學, 在她們那代人中她是很少見的有勇氣工作後去讀大學的, 還是讀的機械系, 很不可思議的。

她共生了三個孩子, 我是老大, 弟弟僅小我一歲, 妹妹則要差開十年, 這又是媽媽有魄力的地方, 孩子大了要離開? 再生一個, 呵呵。公正些說, 在我和弟弟小的時候, 媽媽並不是個很負責任的媽媽, 她有不錯的教育能力, 在部隊里曾做過文化教員, 講解什麼都是很清楚的, 但她要忙的事情實在太多, 還帶點小聰明, 總有辦法把我們搞定而又能去做自己的事, 明顯的一個例子是, 她會把我和弟弟晚上鎖在家裡睡覺而出去跳一通宵的舞, 我和弟弟好象從小就分不清她到底是老師還是媽媽。

媽媽的最大缺點就是太容易滿足, 不求上進。經歷文革, 以前讀的書都白讀了, 她一點也不可惜, 讓她做什麼她都做, 也都做得挺好, 卻把自己的專業都丟掉了, 後來就那樣平平靜靜地工作到退休。她從來沒信過神啊佛啊的, 但她相信憑良心做人做事, 也相信知足常樂, 這樣無信仰的信仰使她好象一直運氣不錯。她的家庭社會關係挺複雜的, 可因為她從來就於世無爭, 文革時好象沒人來管她家庭怎麼樣, 一點都沒什麼遭遇, 而剛一改革開放, 她就聯繫到了在美國的幾個姐姐, 大家都給她很多幫助, 她第一次來美國好象是在81年, 真的很時尚。

印象中的媽媽很少會為什麼而爭, 名利也好, 錢財也好, 給她就拿著, 不給就算了。只記得在退休后一次里弄辦的運動會, 她拍球跑應該是很明顯的第一, 可人家記錯了, 她去和人家說, 被我和弟弟凄落了很久, 說她專業出身的還和人家爭名次, 她還一本正經說不是名次不名次的問題, 要講道理, 我們覺得真奇怪, 她一生碰到不講道理的事多了, 都退休了竟想起要講道理了, 可能是太有把握了? 反正我們一直聽到她說的就是「算了, 算了」, 總說「有錢難買清靜」什麼的。還有一次來美國時人家說她機票沒確認, 讓她付三百美金坐頭等艙, 她就給了人家三百美元來了, 到這裡后給航空公司寫信講了一通道理, 說六個月後回去問他們要退錢, 後來還真拿到錢了, 頭等艙也坐了, 一點都不氣, 猜想她拿不到的話也不會氣的。

媽媽這樣一個沒脾氣的老好人卻是大膽並敢闖的, 還善於交際。年輕時就常做些出人意料的事, 特別是到美國來的幾次, 她儘管沒去做工什麼的(我沒在美國時她來看姐姐是去打過工的), 卻是走到哪熟到哪, 還會有很多人跟著她, 讓她決定很多事。她一個人去銀行開帳號, 聽不懂人家問的「mother』s maden name」是什麼意思, 就問人家女兒的name可不可以, 真是無知者無畏。到商店裡買廣告上的減價物品, 人家沒有了, 她竟開了張rain check回來, 我都是從她那裡才知道美國有rain check的。我在那個小區住了快一年都不知道不遠處住有中國人, 她去幾天就搞清人家國內是哪的怎麼來美國的之類的事了。。。

我從小就比較落伍, 而媽媽總是跟上時代的, 還在中學時, 我的同學朋友就說我媽媽比我都時髦, 到現在她說去玩過的地方和見到的東西我還當新聞呢, 她還和些年青時的朋友常出去旅遊吃東西打牌什麼的, 總是很開心, 希望她永遠都活得蕭蕭洒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