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到性侵案,一直想說說魏老師的故事,其實當然並不是太有關係的。他只做了我兩三年的老師,很多故事我都只能從書信中拼出來。
我在東北吉林省的一個縣城上的初中,魏老師就是我當時的班主任,他是教語文的,我們是他師範畢業后的第一屆學生。
他當時給我的感覺就是懂的很多,其實他當然不及老老師們懂得多,只是因為跟我們學生打交道多有機會表現而已。比如他當時曾問過我家裡飲食是否還保持上海習慣,我自己都不清楚什麼是上海習慣,他就說了一些,其中一條是喜歡吃炒菜,這正好解決了我曾經的疑問。那時炒菜的油是定量要票的,而我們部隊里有額外配額,同學看到我家裡放著一大桶油,問過我要那麼多油做什麼,我回答當然用來炒菜啦,我的回答被同學們大笑,說"你們家的菜都是炒著吃的啊",我很奇怪,菜不是炒著吃還怎麼吃呢,是魏老師無意的一句話讓我明白了我思維的局限。
在那邊讀書時,我算跟老師打交道比較多的學生,特別是作為非班幹部(科代表不算吧)又不會寫寫畫畫的人,要幾個學生幫點什麼忙好象總會叫到我,有些事情象如何分配同學的位子什麼的,魏老師會徵求我這個什麼都不是的人的意見,原因可能是學習好說話比較直。不過我在那邊時他對我要求有時過高點,每次學期末師生評語時總要幫我指出點我認為是不存在的缺點。他關鍵時候倒也還放我一馬,比如一次考試坐著和我隔著走道的同學問我點問題,我回答他聽不見,弄到被監考的魏老師發現了,他過來敲敲桌子停掉了我,按理是可以取消我們的考試資格的,這事讓我感覺他對我的嚴格都是善意的。
到我要轉學來上海讀書時魏老師一直都是我的班主任,走的時候他把我叫到辦公室重新為我寫了一份評語,全是好話加上他語文老師的文筆,他很得意地從頭到底讀給我聽,也表示了以前多說缺點是為了對我嚴格要求。那個評語對於我在新的環境重新開始應該是有幫助的,不過我還是沒有什麼改變,新學校的老師一次跟我談話時說到,班裡當時是因為女同學力量不夠強,看我我以前學校的評語而決定把我要下來的,當然誰也無法知道是好是壞,應該沒太大關係。
到上海開始了新的學習后,我分別給以前的老師同學都寫信彙報我的新環境和學習生活,我給魏老師的信沒有留回信地址,信中當然寫了我去了什麼學校在哪個班。他就用信裡面的信息寫回信到我學校。之後我們就開始了規律性的每學期一封來回的通信關係。
到我上大學的時候,我還和東北的好幾個女生,兩個男生,還有就是魏老師通著信,跟幾個女生好象除了要買皮鞋什麼的就是談對象等事,跟兩個男生和魏老師之間會講些學習啊理想啊學生生活和工作之間的區別啊什麼的,相比之下跟魏老師又比較嚴肅和一本正經點,頻率也仍然是差不多一學期一封來回,他是有信必復的。
後來一次他沒有給我回信,我有點奇怪也沒多想,想想人總有自己的事的么,這樣的通信早玩要結束的。一段時間后,一個女同學來信中提到了魏老師,說他犯生活錯誤了,原形畢露了。這女同學對魏老師本來就沒好話,不過這種話是應該不會無中生有的,又正好和他一直沒回我的信這件事對得上號。
我經過考慮還是主動給魏老師寫了封信,說了從別人處得知他的事,表達了自己作為一個女學生要我表示支持或同情是不太可能的,但可以聽聽他的解釋,更關心他對今後的打算,希望他不會因此而永遠消沉等等。他很快就回了信,讚揚了我的"正義直率善良"並感謝了我對他的關心,也表明了我有權利鄙視和唾棄他等等。之後講述了具體發生了什麼和自己能有的選擇。
魏老師的那封長信應該是熬夜寫出來的,信里講了他很長時間一直沒能解決個人戀愛生活問題和組織(入黨)問題,在戀愛上他一直是有很多選擇的,校長都想把女兒嫁給他什麼的,但他總希望先立業再立家,一直在努力爭取解決組織問題,那段時間希望很近了又碰到點不順,還有很多我記不清的解釋,反正後來發展到那天他出門前喝了點酒,路過書店又見到個追過他而他沒有答應(嫌人家黑了點)的女性,胡想了一通到了學校,這女生來跟他請假(好象是一星期的長假),就把人女生叫到了辦公室,辦了手續講了點請假去做什麼之類的廢話什麼的,然後說了女孩的表情什麼的使他激動,伸手摸了女孩的頭髮,然後摸了上身。。。他說這時他的腦子突然清醒了,想到這樣以後還怎麼當老師怎麼開展工作,他沒有再繼續的同時也正好有人來叫那女孩,她就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之後,魏老師有點後悔,但還為事情沒繼續而慶幸,對女孩沒有足夠的估計,沒想到女孩回家就告訴了姐姐,姐姐又告訴了父母,父母找到了學校,事情也越說越大,強迫強姦什麼的都差不多了。好在學校把女孩叫來問時女孩說的基本是實情,但對如果沒人來叫她會發展到什麼程度就全靠大家來想象了,誰都說不清"如果"的情況。
就那樣除了名聲之外,魏老師也得到了些處分,他信中有兩句話描寫他事後的後悔,"哭幹了眼淚也洗刷不掉恥辱,咬碎了牙齒也代替不了損失",他的打算是等處分消掉后換個單位從新開始,當然也只能那樣了。
記得他這封信我也沒有馬上回復,通常都是我去信他回,等過上半年一年我再寫他再回的,這次我沒回信他卻又來信問了,能理解他是希望那信沒落到別人手裡吧,我簡短地說了信是收到的,但不知道該說什麼。之後我還是堅持學期結束的時候老樣子給他寫信,工作后也定期寫信,他仍和以前一樣見信就回。
他後來去了長春(原來是離長春不遠的城鎮),正好趕上下海的那幾年,他正好當老師不順利,就棄教經商了,全國各地跑了不少地方,好象是挺賺錢的。我自費出國前他曾一次路過上海見了一面,連吃頓飯的時間都不夠,就是說了會兒話,知道他其實早結婚了,我猜他夫人可能是長春人把他弄到長春去的,知道他挺賺錢的,搗騰東北人蔘等等的東西。
我出國的事也告訴了他,出來后也給他寫過信,他講到他這輩子差不多就這樣了,出國已經不是他想的事了,還說了"你在國外,缺錢的話告訴我,我會儘力支持你的",我當時很缺錢,不過想不出他們會不會有夠我消費的錢,沒去考慮,只當人家客氣就算了,因此也不知道他到底生活條件好到什麼程度。反正學問是沒得做了,老師是沒得做了,也不錯的。
在美國搬家太多事情太多,最終還是跟魏老師斷掉了聯繫,就祝他一切都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