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回想（一）

我是一九三五年生在一個窮苦農民家裡。我母親生了十個孩子，因在舊社會窮人的孩子生病沒有錢治病，只有看著他死去；最後我媽只剩下四個孩子，有兩個姐姐，一個哥哥，我是最小的。我還有一個嫂子，是我媽撿來的。那是一天，不知是哪個狠心的父母把剛生下四十天的女孩子丟在一間破房子里，正好我媽路過看見了，見這孩子哭得太可憐了，就把她撿回來了。那時，我媽自己有一個女兒，不到三歲，還在吃奶，因此還有點奶水，她就想辦法把奶再發一次。別人教她把大麻根煮水喝能發奶，她就用大麻根煮水喝，還真的發出很多奶來。可是我媽的一頭頭髮就都打掉了。有了奶水后，我媽為了養這個女孩子，就把她自己的女兒給別人家當童養媳，把撿回的女孩子養大了。這時我媽想到我家太窮，怕我哥長大找不到媳婦，想把這女孩子養大給我哥做媳婦。後來，真的當了我的嫂子。

我媽四十二歲生下我。那年是大旱年，顆粒無收，連稀飯都沒有吃的，我們家又太窮，我媽把我養到一歲的時候，她想到自己這大年紀，家裡又這麼困難，怕養不大我，就想把我送給別人家當童養媳。不久，真的有人要我。這時，我媽就下了狠心決定給別人。我媽心靈手巧，當晚就給我做了一雙花鞋，還有花帽子。第二天一早就給我穿上新衣，新鞋，帶上新帽子，準備給別人抱走。這時，我嫂子看到我穿得這麼漂亮，就問我媽：「媽媽，你今天怎麼給小妹穿得這麼漂亮呀？」我媽說：「我們家人多生活太困難了，我又這大年紀了，怕養不大小妹，不如早點給別人養大成人呀。」我嫂子聽說就不幹了，大哭起來。她馬上跑去告訴我父親和我哥哥，他們都不同意。我父親說：「要餓死也要死在一塊兒，絕不能把小妹給別人家當童養媳！哪個要把小妹抱走，我就要打死誰！」後來，誰也不敢要我，就這樣，我才把我留了下來。

一九三八年，我才三歲，那年日本鬼子侵略中國。鬼子心狠手辣，用細菌和毒藥害死了許多中國人。我的父親也是被日本鬼子毒死的。那時日本鬼子對中國人非常殘酷，連出殯的人都不讓進出。我父親死時才四十五歲，死後連棺材都沒有，是草席包著埋葬的。實在心酸！

我父親死時，我哥哥才十四歲，兩個姐姐也是十多歲，我嫂子十歲，我才三歲。一家人全靠我媽媽一人維持生活。這時實在沒有辦法，只有把兩個姐姐給別人家當童養媳。她們都吃了千辛萬苦，過著牛馬不如的生活。我苦命的母親就領著我們吃了上頓愁下頓，以野菜當糧。我哥哥不吃野菜，餓得肚痛，睡在田岸上。我們村有一個老地主，我們叫他爺爺，表面上待人很好。他問我哥哥：「為什麼睡在田岸上？」我哥哥說：「我不愛吃野菜，肚子餓得痛。」 當時那地主爺爺就叫我媽到他家借兩斗米做飯給我哥哥吃。那時聽起來是個好地主，可是，到了秋收時，要我們還他四斗米！所以，在那個社會裡，窮人總是窮，沒有出頭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