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臆想症
近些年來,一些專家學者們不斷發表奇文怪論,不妨隨手羅列幾條:
一說:中華文明來源於古埃及,或者古巴比倫,或者古印度;二說:周人(即周朝創立者)甚至商人(即商朝創立者)來自於西亞,也就是如今的伊拉克、伊朗一帶,漢字、法律典章等等是他們帶來的;三說:中國傳統文化沒有發展科技的基因;四說:中國傳統文化沒有發展商業的基因;……
這些 高論,沒有一條是當今的專家學者創造發明的,他們至多是拾洋人牙慧而已,甚至是從五四時期作品中淘來的。
國人有一個傳統,一旦有所成就,便認為「光宗耀祖」了,又是修祖墳,又是建祠堂。在中國,無論誰當上了皇帝,首先想到的,是將自己的祖宗搬出來,追封五代八代的祖先為皇帝,不管他們是聾子還是啞巴。唐朝皇帝本來家世顯赫,為了證明自己生來該做皇帝,硬是請出「同姓」的太上老君李耳認作祖宗。
天下人性是相通的,人一闊臉就變,歐洲人也不例外。在17、18世紀,歐洲人仍把中國當天堂一樣供著,大有全盤「中」化的勢頭,萊布尼茨這樣的大科學家,還提出要以漢語為世界語。到19世紀上半葉,在完成對中國、日本的征服后,歐洲人成了名副其實的世界霸主。歐洲人發達后,很為自己祖宗在世界歷史上隱姓埋名不爽,於是,想方設法為自己的祖宗增光添彩。
茲從由歐美學者撰寫的嚴肅的學術著作中隨意挑出幾例:
一說:印刷術是德國人發明的。法國學者安田朴在《中國文化西傳歐洲史》說:「在我離開之前,有人送給我一本40頁的小冊子,即古登堡博物館館長阿洛伊斯·魯佩爾教授向觀眾推出的《世界印刷術博物館和國際古登堡學會的形成與發展》一文。由於我抱有從中發現展覽向我掩飾的內容之希望,所以絕不會放棄機會拜讀全文:『......在這裡,1400年前,作為當地貴族世家的後代,印刷術的偉大發明家誕生了……美因茨是印刷術的故鄉。』」
印刷術誕生於中國,是世人皆知的常識。這種鬧劇讓同是歐洲人的安田朴先生也看不過去。於是,安田朴先生將印刷術是通過什麼樣的路徑傳入歐洲都作了詳細描述,並且證明古登堡不過是西歐較早從東歐學到印刷術的人罷了。
二說:阿拉伯數字是古希臘人發明的。英國科學史家W·C·丹皮爾教授撰寫的嚴肅的學術著作《科學史及其與哲學和宗教的關係》說:「
印度的算術是驚人的,因為有證據說明,早在公元前三世紀,印度就採用了一種數碼。而我們今天的數碼就是由那種數碼脫胎而來的。」儘管「在拉丁語中最早使用這個新數字體系的例子,似乎是976年間在西班牙寫成的一部手稿」,但是,「印度的數字也許是先由希臘人發明,然後傳入印度,再以早期的形式傳給阿拉伯人,他們又修改為所謂古巴爾(Ghubar)字體,與我們現今所用的字體更為相近」。
至於古希臘人發明后是如何將這發明好的「數碼」是空運、還是飛鴿傳書送到遙遠的印度,而希臘本土和各「希臘化」王國沒有使用,這些問題自然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作為曾經的英國殖民地上的印度人是沒有資格發明阿拉伯數字的。
三說:古羅馬帝國衰落和西歐進入黑暗的中世紀,是東方文化惹的禍。古羅馬帝國為什麼衰落?丹皮爾教授分析道:「希臘化時期包括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政治、文學、哲學和科學方面的擴展和創造階段;第二個階段是創造衝動消耗殆盡,在物質和精神方面都表現了東方對西方的反動的階段。……希臘化的希臘時期在羅馬內戰中結束了,羅馬帝國所建立的文化雖然屬於希臘----羅馬性質,終究也無力長期排斥亞洲的影響。甚至在比較早的時期,即在亞歷山大的時代之後不久,東方的思想就已經開始傳布。」丹皮爾教授認為,「東方的思想」無非是巫術、祭儀宗教之類的東西,就是這些東西,使得西歐人失去了創造衝動。
有趣的是,丹皮爾教授也承認:「早期希臘哲學家所搜集的事實大部分是從外來的來源得到的----他們的天文學是從巴比倫尼亞得來的,他們的醫學和幾何學是從埃及得來的,可能一部分是通過克里特島。」這些東西是否屬於「東方的思想」?丹皮爾教授沒有解釋。既然亞歷山大之後幾百年是「希臘化」時代,那麼,東方文化又如何「影響」希臘文化?希臘文化怎麼會如此弱不禁風,「影響」一下便從歐洲銷聲匿跡?丹皮爾教授同樣沒有解釋。
四說:阿拉伯人的輝煌,全靠沾古希臘的光。正當西歐人「創造衝動消耗殆盡」、經歷千年黑暗的時候,生活在「巫術」、「祭儀宗教」大地上的阿拉伯人正在如火如荼地創造著輝煌的科技、教育、文化成果,這又是怎麼回事呢?丹皮爾教授說:「波斯與阿拉伯學派的學說原來都是以希臘古籍的譯本為依據,」「阿拉伯人和處在阿拉伯人勢力下的民族的任務,與中世紀後期歐洲學術復興時代一樣,第一是要發現隱藏起來且被忘記的希臘知識寶藏;第二要把他們所發現的寶藏融合在他們自己的語言與文化裡面,最後再加上他們自己的貢獻。」「到了9世紀時,阿拉伯的醫學學校因為研究蓋侖著作的譯本而得到進步……」
不知道丹皮爾教授說這些話的時候,是否聯想到:阿拉伯帝國正是建立在原「希臘化」國家的地盤上,這裡的「東方文化」,能讓歐洲人「創造衝動消耗殆盡」,對阿拉伯人難道就沒有壞影響?
五說:黑死病是從中國傳入的。美國著名教授詹姆斯·W·湯普遜撰寫的《中世紀晚期歐洲經濟社會史》說:「1333年,……第二年……在中國的赤鎮,水災之後,接踵而來的是一場瘟疫,使500萬人死亡,數目之大,令人難以置信,這種瘟疫沿著商路從中國傳入西方。……傳染病菌有可能在包裝絲綢的包捆中被從東方帶到西方。……這場災禍在蒙古帝國中也非常嚴重。」
中國歷史記載不同於西方。自公元前841年起,每年發生的大事,史書皆有記載,後人難以隨意編造。1333年,是元順帝即位的那一年。根據1290年、1393年(明初)政府組織的兩次人口統計,全國人口分別為58834711人、60545812人,那麼,1333年全國人口應在6000萬人左右。湯普遜之所謂
「500萬人死亡」,也就是說,這災禍造成了元帝國人口的1/12死亡。如此恐怖的災禍,在《元史》中竟然不見記載。相反,1333、1334年,看起來基本上屬於國泰民安的兩年,一度中止的全國性科舉考試恢復並正常進行,多次小的水災旱災之類,政府組織救濟后即恢復正常。
不知這位教授自稱的「精確的材料」從何而來。由歐美專家編寫的《劍橋中國遼西夏金元史》之中,也沒有找到有關這場重大災禍的一文半字,倒是有關這幾年發生的其它事情說了不少。也許湯普遜教授也發現了自己「精確的材料」不太靠譜,首先「必須承認,(歐洲)14世紀的天氣條件是不利的」,接著承認當時的歐洲人還是比較無知、比較不講衛生的,所以後面又承認「黑死病還有一個前兆,這就是在黑死病之前蔓延整個西歐的鼠疫,從遠古以來,老鼠就是瘟疫的前兆。」
在某些歐美人的眼中,四大文明古國對人類文明進步與發展,不僅無貢獻可言,反而禍害連連,值得一提的僅僅是「古」一點而已。人類歷史上所有可圈可點的東西,都是歐洲人創造的;歐洲人的一切不幸,都是別人惹的禍。對於這樣的一種心態,同樣是歐洲人的安田朴先生有一個評價:「對於基督徒來說,最重要的是使人堅定不移地相信亞洲諸民族遠遠地不及他們自己先進發達,這是為了歸化他們或奴役他們的最好理由。」
因為種種難以啟齒的原因,洋人適當地貶低一下別人的文化,再適當美化一下自家的歷史,這完全可以理解,我們不必過於較真。但是,作為中國的學者,明知對方在說假話,還要拿著雞毛當令箭,以此作為進一步醜化中國歷史文化的武器,那就不好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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