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是否應當抵制「家樂福」
左大培(2008年4月18日)
奧運聖火傳遞經過英國、法國和美國時受到支持「西藏獨立」的人的干擾,這終於在全球的中國人中間激起了公憤。特別是少數法國人在巴黎支持「西藏獨立」而阻撓奧運聖火傳遞的惡劣表演,更是使中國公眾極為憤怒。中國的互聯網上流傳的一則消息說,法國的大零售企業「家樂福」的大股東支持「西藏獨立」,於是愛國的中國人相互呼應,要抵制「家樂福」。這種抵制當然會使在中國有大批分店的「家樂福」公司受到重大的損失。
這股抵制的浪潮終於波及到了我的身上。今天上午,一位自稱是「鳳凰衛視」員工的女士打電話給我,希望我參加一個討論「中國人應當不應當抵制家樂福」的辯論會。我堅決地拒絕參加這場辯論,因為據我的印象,參加這種辯論只會降低我的水平,在學術上丟我的臉。不過,不參加辯論決不意味著我沒有話要說,更不意味著我怕哪位觀點對立的人士。我不想參加這種電視辯論,只不過是因為我只想在我能夠暢所欲言的地方說話而已。
我對「鳳凰衛視」的問題的回答是:我們本來就沒有權力去討論什麼「中國人應當不應當抵制家樂福」。在我看來,只要我們對個人的自由還有一點點尊重,我們就應當明白,抵制還是不抵制家樂福,那是每一個中國人自己的自由,呼籲還是不呼籲別人也參加對「家樂福」的抵制,那也是每一個中國人自己的自由。只要那些抵制者和呼籲抵制者沒有妨礙不抵制者的行動自由,我們就沒有任何權力或權利去妨害那些抵制者和呼籲抵制者行使他們的自由權。
使我不能接受的倒是,我們為什麼還要討論這樣一個不是問題的問題。那些在一本正經地議論「中國人應當不應當抵制家樂福」的人,為什麼不首先好好討論一下,法國人是否「應當」支持「西藏獨立」,法國人是否「應當」妨礙奧運聖火傳遞。我相信,即使我們的討論得出了結論,說「法國人不應當支持西藏獨立,法國人不應當為此而妨礙奧運聖火傳遞」,法國政府也會回答你說,那不是它可以管的事情,那是法國人的自由,法國政府無權妨礙法國人民行使他們的自由的權利。法國人有這樣破壞「國際準則」的自由,難道中國人就連「不上家樂福買東西」的自由都沒有了嗎?
家樂福利益的維護者們嚇唬中國人,說抵制家樂福會危害中國人自己,因為家樂福賣的多半是中國製造的產品,雇的是中國員工。其實這樣的說詞只能嚇唬沒有經濟頭腦的人。我不相信那些抵制家樂福的人會減少他們購買的東西。他們不上家樂福買東西,就會要上其它的中國商店買東西。那些向家樂福供貨的中國供貨商可以將他們的產品賣給中國的商店,那些家樂福的員工也可以轉到中國的商店去工作,抵制家樂福並不會損害這些中國人。受抵制家樂福之害的人當然有,那就是家樂福的老闆們,他們由此而失去了一個發財的途徑,失去了把中國人生產的東西倒賣給中國人而從中扒一層皮的機會。
這裡的問題恰恰在於,是誰造成了目前這樣的局面:中國的消費者買中國自己生產的產品,還要讓家樂福之類的外國老闆在中間扒一層皮,撈一筆轉手費?我早就說過,有一批中國的官員前赴後繼地為外國老闆爭利益,以一切可能的優惠政策和手段幫助外資企業在中國搶佔市場。在今日之中國,遍地都是家樂福的分店。這大多是官員們「招商引資」的「政績」,是對外資企業的優惠政策所結下的「累累碩果」。
對我這個專業的經濟學家來說,重要的不是是否應當抵制家樂福,而是應當要以中國自己的外匯資金回購家樂福的商場。
至少在一年多以前,我已經反覆強調,在中國的外商直接投資已經過多,這造成了中國的外匯儲備過多,增加了中國的通貨膨脹壓力。就是從減少外匯儲備以緩解通貨膨脹壓力的角度看,我們也應當停止外商投資的流入並儘快回購國內的外商投資企業。
我在最近寫的一篇文章還主張:有組織、有計劃、有步驟地強制收購外商在華投資企業或外資持有的企業股權,減少外資在中國境內持有的企業資本金;此種收購可以由專門的中國國有控股公司、投資基金進行,收購所需要的外幣資金,由財政部發行專門的建設債券籌集,這些債券由國內銀行以其持有的中央銀行票據認購,而這些國有財產經營機構將所獲中央銀行票據兌換為外幣使用。
這些主張特別適用於家樂福這樣的外資零售企業。既然它們的市場和員工都在中國國內,甚至連供貨商也都在國內,我們就實在沒有什麼必要再讓這種零售企業作為外資企業而存在。應當將這樣的零售企業(不僅僅是家樂福!)購買回來由我們中國人自己掌控,正好也花掉一些我們那過多的外匯。當然,家樂福為它售出的中國分店漫天要價是不行的,我們只「應當」為強行購回的家樂福中國分店付出一個公平的價格。
附帶說一聲,我之所以沒有出來呼籲抵制家樂福,一是因為沒有時間,二是因為我自己一直就在抵制家樂福之類的外國商店。其實,我不僅一直在抵制家樂福,而且也一直在抵制所有的外國商店,諸如「沃爾瑪」之流,甚至也在儘可能抵制一切外國牌子的產品。不過,我的抵制只是一種「儘可能」的抵制,也就是「儘可能」不到外國公司的商店買東西,「儘可能」不買外國牌子的產品。我的抵制並不死板和極端。如果在我口渴的時候沒有別的東西可喝,我也會不得不買可口可樂喝。當然,這基本上都是在一些「不得不」的場合。我憤恨的只是,是誰在中國給我製造了這麼多「不得不」的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