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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筆談: 《紅樓夢》里的「法國貨」,驕傲與寬容

作者:廣南子  於 2008-4-20 08:10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文史博覽|通用分類:其它日誌

《紅樓夢》不僅是一部文學著作,還是中國傳統文化和價值觀的體現,她是中國人和中國生活方式的思想寶庫。在歐洲,第一個歐洲語言譯本的《紅樓夢》,不是德文,法文,也不是英文,而是俄文,世界第一部外國人撰寫的中國文學史研究,是俄羅斯的《中國文學史綱》,在這本書里,俄國漢學家瓦西里耶夫,就注意到《紅樓夢》所承載的中國人的價值觀,他說:「你可以(從《紅樓夢》里)了解到平淡而和平的生活,以及熟人如何聚會,如何交談或者飲食,如何迎接初雪。同時,父親對寶玉的懲罰場面,可以令整個家族震撼,知道祖母出現才可平息,憤怒的兒子在母親面前也感到窘迫。你還可以看到對於接待原不過是寶玉的姐姐,而現在是皇帝的一個妃子的描繪。為此,需要專門建造宮殿花園,就連他的父親也須跪拜。如此這般情節很難從腦海中遺忘。」
    這段話,我們不要片面理解成外國人對《紅樓夢》的溢美之詞,或是文人學者的片面認識,《紅樓夢》在歐洲的最初傳播,正好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年代。

《紅樓夢》與法國的世紀病
    確切地說,19世紀中期,法國讀者讀到了《紅樓夢》,在當時的《法國大百科全書》里,已經涉及到了《紅樓夢》。而那個時期的歐洲,是怎樣一個形勢呢?繆塞說得很客觀,「凡是經歷了1793年和1814年的人,心靈遭受了兩次重創。」「目前這個世紀的所以病態」都是因為這種「心靈創傷」,繆塞形容成歐洲的「世紀病」,原來,拿破崙曾經在歐洲廣闊的土地上,推行法國大革命的原則,打碎了歐洲的舊秩序,進行了徹底的革新,可是,滑鐵盧一戰,拿破崙大敗虧輸,拿破崙和他帶來的歐洲新秩序,全部被消滅,但是勝利者們並沒有勝利的輕鬆感,因為,即便是最反動的人也不相信歐洲的秩序還能倒退到1789年以前的舊秩序里,大革命埋葬了舊歐洲,但是還沒有建立起一個新的歐洲,倒退是不可能的了,那麼人們的新的前途又是什麼呢?從雅各賓派的恐怖專治,到拿破崙的帝國體制,再到連年的對外擴張,最後一敗塗地,法國大革命無論是道義,還是實力較量,都一一失敗,法國人需要的是靜靜地思考,歐洲新的航線在哪裡。但是,思考的同時,繆塞的「世紀病」也深深折磨著人們的心靈,那是一個尷尬、痛惜、悲憤和困惑的歐洲……

《紅樓夢》在法國的傳播
   《紅樓夢》此時傳入法國,有著深刻的歷史和人文背景,到了法國《大百科全書》(1885一1902年)出版之後,《紅樓夢》的傳播更加擴大,《紅樓夢》在法國的流傳,主要脈絡是這樣的:
    1933年,德拉格拉夫圖書公司出版的巴黎版《現代中國文學選集》(巴拉叢書),連載了徐頌年譯《夢在紅樓》(賈寶玉與林黛玉之戲劇性戀愛的故事)。這個譯本是節譯《紅樓夢》原書第十七、二十七、二十八、三十二回中的部分故事。這就是我們迄今所能看到的最早的法文《紅樓夢》了。
    1957年,翻譯家ArmelGuerne出版了法文新版《紅樓夢》第一卷,這是德國翻譯家庫恩的德文版《紅樓夢》轉譯之作,在庫恩的德文本上節略而成。
    1964年,翻譯家ArmelGuerne的法文《紅樓夢》第二卷出版。同年,ArmelGuerne1957年的法文譯本《紅樓夢》第一卷再版。
    1965年,ArmelGuerne的兩卷法文本《紅樓夢》同時出版。
    1981年,翻譯家李治華出版自己的法文《紅樓夢》全譯本。


法國人研究《紅樓夢》突出「階級鬥爭」
   法國對《紅樓夢》的研究,不及俄國、德國、美國和日本,相對比較晚,ArmelGuerne出版的法文譯著,還是從庫恩的德文版轉譯的,不是直接從中文《紅樓夢》直譯過去的。但是,《紅樓夢》研究中的「法國貨」,也有自己的特點。
    1.中國人推動了法國紅學的研究
    中國的留法學生,華僑學者主導了法國對紅樓夢的研究,比如,1934年,巴黎大學博士李辰冬的《紅樓夢研究》,1935年,吳益泰的《愛情小說--紅樓夢--曹雪芹生平》,1936年,里昂大學郭麟博士的《紅樓夢--18世紀中國著名小說》,1936年,巴黎大學盧月化博士的《紅樓夢派的中國少女》,這些論著在法國公開出版,極大推動了法國對《紅樓夢》的研究。
    2.「法國貨」的特點
   法國的紅學研究,雖然後起,但是卻有「後起優勢」,具有自己的特點。1964年,法國的《大拉羅斯百科全書》第三卷中寫到《紅樓夢》,這樣記載:"18世紀下半葉,(中國)出版了一部極為成功的小說《紅樓夢》,這部長篇小說內容廣泛,意趣橫生,語言純潔,充滿詩情畫意,心理描寫也十分深刻。"
在這裡,法國人注意到了《紅樓夢》最特別的藝術特色,對人物的「心理描寫」,認識到是「十分深刻」的。
1970年代,法國《通用百科全書》出版,這樣評價《紅樓夢》,"(《紅樓夢》)既不是一部描寫真人真事的小說,也不是一部神怪小說或自傳體小說,這是一部反映18世紀中國社會各個方面的現實主義古典作品。"作者認為,曹雪芹"並不想宣揚厭世的觀念,而是在歌頌建立在雙方自願和志同道合基礎上的崇高愛情。他深刻而細膩地剖析了這種愛情,因此,《紅樓夢》成了第一流描寫愛情的作品。""但是,小說並不僅僅局限於描寫愛情。曹雪芹根據自己對千年傳統的親身感受,通過賈家興衰,說明剝削人民的封建階級將不可避免地走向沒落。一方面,他以榮府和寧府為縮影,描繪了特權階層的驕奢淫逸……另一方面,她巧妙和婉轉地揭露了傳統制度的虛偽,揭露了建立在奴役他人偽善基礎上的人剝削人制度。《紅樓夢》是18世紀中國社會的一面鏡子,反映了社會貧富不均,提示了隱藏在表面繁榮背後的種種弊病,所以它是世界文壇上的一座豐碑。"
   這裡有幾個非常獨到的見解:1.否定了《紅樓夢》是悲觀厭世的作品;2.肯定了《紅樓夢》是中國的現實主義作品,而不是很多西方人以為的「浪漫主義作品」;3.很有趣的是,法國研究者們也意識到了《紅樓夢》的階級鬥爭的一面,「通過賈家興衰,說明剝削人民的封建階級將不可避免地走向沒落。一方面,他以榮府和寧府為縮影,描繪了特權階層的驕奢淫逸……另一方面,她巧妙和婉轉地揭露了傳統制度的虛偽,揭露了建立在奴役他人偽善基礎上的人剝削人制度。」對意識形態和哲學情有獨鐘的法國人,在這裡似乎被《紅樓夢》觸動了100多年前的那場「世紀病」。所以,法國人研究《紅樓夢》也有自己的「法國特色」。
我們觀察法國人對《紅樓夢》的態度、研究和思考,實際上,也是給我們自己打開一扇寬容的窗,中國與法國,中國與西方,東方與西方,這些是文化概念的對比,我們就會清晰地感受到,不同文明的融合是長久的。
自古以來,不同民族,不同文明之間都在力求融合和互通,《紅樓夢》是不同文明之間融合與互通不可多得的一個橋樑,不同文明、不同民族的仇恨、戰爭,乃至偏見、糾葛,都在歷史長河中是短暫的,我堅信文化的融合能夠超越政治偏見、隔閡,乃至地理的距離,因為這些才是久長的,代代傳承。從對《紅樓夢》的認知和研究里,我們感受到了英國人、美國人、法國人、德國人、日本人、義大利人、荷蘭人……,他們對中國人的價值觀和生活方式的欣賞、尊重和傳播,不同文明之間的善意、接受、愛與溝通,才是我們值得珍惜與呵護的。今天,我們能夠超越偏見、隔閡、誤解與距離,因為我們應該有文化的驕傲和信心,在過去,現在,未來,中國的文化和價值觀,從來不是弱者、支流、陪太子讀書的角色,全世界對《紅樓夢》的研究就證明了這一點。對於我們自己的文化和價值觀,我們要有足夠的驕傲,足夠的信心。這份驕傲和信心,決定了我們的文化胸懷和態度——寬容、大度、從容、不偏激、不情緒化。

by 裴鈺

[ 本帖最後由 廣南子 於 2008-4-20 10:3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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