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每個人對傳統文化的感受是不同的

作者:廣南子  於 2008-4-1 18:22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文史博覽|通用分類:其它日誌

由於中國的傳統文化價值觀是將幸福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的基礎上,是一種與別人比較的「做人上人」相對的幸福快樂觀,因此,有人從中得到滿足,繼而讚美與陶醉,這都是可以理解的。魯迅先生之所以一生致力於批判中國傳統文化,大挖祖墳,只要看看他一生的經歷就清楚了。少年兒童時的苦難記憶及這種文化中處處顯示的苟活、冷漠與功利的算計,潛規則下的惡濁,再加上青年時代留學日本的明顯對比,就不難理解,魯迅先生為什麼對傳統要持如此激烈的態度。胡適先生在某些方面有著與魯迅相似的地方,只是他在少年兒童時代受到的屈辱與痛苦要比魯迅少得多,同時由於他留學美國,接受杜威思想的影響,受美國多元主義文化觀的熏陶,在反對中國傳統文化時表現就比較平和,也更著力於從建設新文化方面來抵制中國傳統文化的毒害。

    相反,一個人如果在這種文化中從小養尊處優,一生來就擁有高貴的身份,就有資格對他人表示歧視、憐憫或者發號施令,自然會感覺這種文化好得不行。最近重讀台灣著名學者殷海光先生的文集,看到先生與其學生林毓生先生的通信,殷先生一生是致力於中國現代化建設,反對是中國傳統文化的。他的學生林毓生卻頗有點親傳統文化的傾向。林先生寫信告訴殷先生說,他對傳統文化之害沒有切膚之痛。但是殷先生卻不同,他是「五四」運動的1919年生人,從舊傳統中經受的痛苦是後人所無法相比的。因此他回信給林先生說:「你說對中國『傳統文化』你的『內心深處究竟無切膚之痛』。我對中國傳統文化內心深處卻有切膚之痛,而且現在仍在切膚之痛中,這可從兩方面來說。一方面是社會層面。在這一方面,家庭和舊風習,對我的發展阻力最大,因而我最厭惡中國的『人事』。另一方面是致知層面。在這一方面,中國人之分不開人事倫范的社會關係與客觀的認知判斷,使科學的心態不能超然獨立。這令我一直深惡痛絕。我越來越不喜跟這裡的人談論,這是主因之一。」(賀照田編,《思想與方法》上海三聯書店出版,2004年5月版,第702頁。)這是殷先生臨終前一年(1968年10月9日)與學生林毓生先生的通信時的對中國傳統文化的態度。可以看得出,他對傳統文化的深惡痛絕,主要是還是來自於他個人的感受,一是妨礙了他發展的中國『人事』,二是作為哲學家、邏輯學家的殷先生面對那些深受傳統文化影響,變得那毫無講理能力與習慣,同時「腦子裡灌漿糊」(殷先生語)的人的無奈。

  無論喜歡還是厭惡,每一個中國人是無法繞過傳統文化的,每一個中國人都不可能超然置身於傳統文化影響之外,要麼你選擇贊同,要麼你選擇反對,要麼你選擇 「腦子裡灌漿糊」,毫無主見地胡亂點頭。除此之外沒有別的選擇。一個世紀前,殷海光先生就說,中國必須向日本學習對待傳統文化與外來文化之間的關係,日本是文化轉換與制度轉換最成功的東亞國家,也是從儒家傳統轉向西方最為成功的民族,他們的策略是「脫亞入歐」,看似走極端,但是結果卻是中庸平和的,文化的多樣性與平衡性得到有效的保護。反觀中國自鴉片戰爭以來,總是「新人物反舊;舊人物也反新。互相激蕩,意氣飛揚,防禦是尚,於是形成兩極,彼此愈來愈難作理性的交通。一九一一年以後的中國就沒有像日本那樣的穩定的社會中心,以及深厚的中間力量。加以左右的政治分化和激蕩,更是不可收拾。」(同上書第700 頁。)

   關於中國傳統文化應該如何對待這個問題,其實早半個世紀前台灣已經有過與我們現在十分相似的經歷。新儒家復興儒學,從內聖中開出外王之類的聲音當時也是在台灣形成了潮流。殷海光先生一段時間簡直就是孤身奮戰,他用他深厚的文化功底與十分紮實的邏輯思維作為武器,面對氣勢洶洶的儒學群雄,堅持自己的現代化與科學民主的立場。殷先生在眾叛親離,從生活到心靈都極其窮困落寞的情況下仍然不改初衷。這就是一個真正知識分子的氣節。晚年他也對自己進行了反思,對傳統文化無論你贊同還是厭惡,首先要摒棄情緒上的偏見,先把傳統文化當成一個客觀對象來研究,從研究中作出客觀的理性的判斷。一個國家如果缺乏了理性,那麼其實其文化就猶如一個人沒有主心骨一樣,是永遠也不可能立起來的。

  殷海光先生作為胡適先生的學生,毫不客氣地批評他對傳統文化研究的「學養與思想的根基太單薄」,價值導向又只會拿美國標準來套用中國,價值導向是對的,卻難以在中國生根立足,要作為一個行動人物,是難以肩負起中國文化重建的任務的。他還對中國「五四」前後的幾個重要的文化人物作過點評:「中國近六十年來,談文化問題的人士談出苗頭的實在是少。梁啟超是一個文化詩人。梁漱溟是一個空幻的構想者。胡適是一個美國主義者。陳序經是一個新聞記者式的宣傳家。目前的幾位先生是新義和團主義者。」(同上書,第702頁。)這裡所說的文化上的「新義和團主義者」就是指港台地區的紅極一時的幾個新儒家學者,像牟宗三、唐君毅、方東美之流。那個時候台灣「復興中國文化的叫聲似乎頗大。然而一究其實,不過空泡而已。在我看來,對於中國的歷史、社會、文化的認知,尚是一大片未曾開墾的處女地。這有待真才實學之士的發奮努力。」(同上書,第687頁。)盲目復古,空喊口號,就是當時台灣流行的文化病。今天,中國大陸又陷入這個怪圈,不同的是,我們現在是文化搭台,經濟唱戲,把文化當招牌來賣,踐踏文化,到處是充滿文化商品氣息的泡沫與浮躁之氣。

  中國對待傳統文化的態度,其實不必這樣浮躁,近的有台灣省的歷史可供借鑒,遠的有日本的「明治維新」及「脫亞入歐」的主張可供參考。要承認美國強大在於其文化的獨特魅力,其魅力又在其多樣性與自由開放的環境。一種文化好壞,其標準只能夠是人的幸福,而不能夠是別的。使人幸福的東西一定是保護人的天性,使人充滿活力的東西。因此承認美國文化,其實就是承認了文化的多元。把文化與制度,甚至國家與政府都建立在人權的尊重與對人的幸福追求的基礎上,承認人類的這個普世價值。以這個標準重新審定一切文化。無論中國的還是外國的,都讓人的天性去加以自由選擇,並且用法律制度保障每個人都有這樣的選擇權。如果不能夠明白文化的這些常識,那麼,每個人各自說出自己的感受是永遠不會有一個好的結果。

by   許錫良  2008年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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