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百度和Google已經成為網民難以離開的發問對象和自學老師.年末將至,有心人利用百度與Google,分別整理出中文和英文世界被搜索和提問最多的年度十大「什麼是」以及十大「如何」這樣的問題.
用中文發問的十大「什麼是」依次為:什麼是基金、權證、股指期貨、股票、電子商務、愛、3G(第三代數字通信技術)、企業文化、科學發展觀以及OEM(代工生產);而以英文發問的十大「什麼是」,依次為:什麼是愛、孤獨症、RSS(信息內容聚合共享)、紅斑狼瘡、SAP(數據處理的系統、應用與產品)、藍牙技術、Emo族、Java語言、HPV(人乳頭狀瘤病毒)與痛風.
至於「如何」,在中文搜索引擎里,人們最關注的十大問題依次是:如何減肥、炒股、打開註冊表、美白、化妝、購買基金、賺錢、創業、接吻以及理財;在英文搜索引擎里,結果依次為:如何接吻、畫畫、手工編織(第六位與此大體相仿)、成為電腦黑客、跳舞、冥思、調情、飄浮以及玩滑板.
最早列出如上對比結果的網民認為,這基本上是說時下里中國人更關心賺錢,而講英語的人則更關心浪漫與技術,「這不完全是文化的差異,而是社會發展階段的差異」.
對個人而言,先哲早已說過:「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美國心理學家馬斯洛也把人的需求從低級到高級依次分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五類.這是對一個以溫飽為首要目標的人來說最為貼近實際的生存法則.但上述結果反映的僅僅是那些有條件享受到網路這一現代社會便利的人關注的問題;在我們身邊,更多的人可能只盼望著能遇到一個好一點的老闆和包工頭,能吃飽飯、不挨打、在春運到來的時刻發一沓鈔票,而不是去在意減肥、美白、創業、理財之類問題,更不是權利、尊重、信任這些離他們的現實生活太遠的東西.諾貝爾
經濟學獎得主斯蒂格利茨教授說:「歐洲的奶牛每天可以得到2美元的補貼.2美元也正是世界對於貧困的一個標準,在窮國有20億人每天的生活費用不到2美元.這就是說,在很多窮國做一個人還不如在歐洲做一頭牛.」即使是在同一個國度里,有一些人可以像發達國家國民一樣有能力有閑情去追求浪漫,有一些人則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還有更多的人迷醉於聲色犬馬,努力想成為另一些人的同時卻忘了自己是誰.社會發展階段的差異,原來也可以是國民間心態的差異.
對我們這樣一個發展中的國家而言,毫無疑問,年終盤點將淹沒在一系列膨脹起來的語詞中:宏觀調控、股市起伏、樓價跌宕、央企暴利、虎照疑雲……卻少有人注意到那些沉默而令人心驚的數字,那些年復一年似曾相識的悲劇,那些被噩夢般的苦難摧毀了的健全人格與幸福人生.
我們正在走的路,前人早已走過.十九世紀末,制度經濟學派創始人、美國經濟學家凡勃倫在《有閑階級論》中提出,休閑已成為一種社會建制,一種生活方式和行為方式.但即使是在美國,在經濟發展的黃金年代,經濟成就也尚未惠及最底層的民眾,直到數十年後,全國範圍內、現代意義上的社會保障體系才得以建立;又過了數十年,以中產階層為主體的、較為穩定的社會結構才得以形成.

浪漫與休閑的意義並非像某些先行一步的財富寵兒們按照字面意義所理解的那樣,在於尋找短暫的感官快樂,而理應為一個人在滿足了基本需求后,努力尋找生命的意義、完成個人與社會發展任務、使自己成為一個完整的人的過程.對任何一個成長方向的偏廢、對任何一名同類的歧視、對自我境況與社會發展更高層次需求的漠不關心,都不能說明自己的先進與高貴,而只能是對愚昧與短視的註解.
飛逝的時間像越削越短的鉛筆,總有一天會難以穩穩噹噹地握在手中.人天性的恐懼使我們習慣於在每一年結束時作回首狀,無論是為了消費過多的懷舊還是為自己的前行增添力量.鐘聲敲響,新年來臨.有人沮喪,有人舉杯;有人呼喊,有人沉默;有人立志,有人放棄;「有人以他們的痛苦為哲學,有人以他們的財富為哲學」;最後,必然地,有人生,亦有人死.
但一個受尊敬的民族,一個崛起中的國家,所意味著的絕不應是命中注定的運氣,冷酷無情的自私,你死我活的廝殺,更不是理所當然的文化精神和價值體系的斷裂,而是千百萬人共同書寫的歷史;所需要的絕不僅僅是財富的肌肉,更重要的是堅強的脊樑、寬容的血脈與理性的頭腦.沒有平和、友愛、骨氣和理想主義光芒,所追求的喧囂與騷動,所成就的經濟「奇迹」與「神話」,只能是物慾下精神的貧乏與蒼白.
值得慶幸的是,冰冷、客觀的搜索結果依舊帶給我們些許溫暖:無論是中國網民還是外國網民,都非常希望得知,什麼是愛,以及如何去接吻.普天下的民眾依然渴望去愛,以及被愛.這樣很好.
from 《東方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