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故鄉,異鄉

作者:廣南子  於 2007-12-12 12:56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文史博覽|通用分類:其它日誌

今年,
就是今年,
在離開上海12年之後,
我突然感覺
上海,離我遙遠了起來。

  11月,當我在雨中茂名南路的十字路口,眼前法國化妝品的巨幅廣告,街角世界統一的星巴克咖啡香讓我感覺象第一天到新加坡,什麼都是新奇卻是陌生的,友好也是有距離的,什麼都是可能的,卻也是未知的。

  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她令我酸楚。因為在內心我認定自己是上海人,我的母語是上海話,上海永遠代表著一種無可操盤的想象力和不可一世的原創精神。
然而這感受卻如此清晰,我好像穿一件淺蘭紗裙在深海里緩慢漂流,突然發現身上的衣服不見了,看見岸上的棕櫚和海底的燈火,我卻只能在水中不停地游,不知該往哪裡去。

  在陌生的淮海路行走,終於找到紅寶石蛋糕店,小小的店面紅白相間的方格桌布一如既往,一杯咖啡加一塊鮮奶蛋糕還是9塊人民幣,當鮮奶的醇香入口即化的時候,也還原了我從復旦大學到華山路時的少女情懷,這讓我覺得安定。

  但大多數時候,我感受不到上海。兜了半天,找不到我的小學,淮海東路小學,我們的校舍種滿了爬山虎,朗朗書聲和歡聲笑語掩蓋在象森林一樣的綠意里。如今滿目的改變,彷彿那爬山虎的牆只是聽說的童話。

  那種人在異鄉的感覺居然會在我生長的故鄉出現。想起王文華在小說《舊金山下雨了》之中曾經說過:「在台北的忠孝東路淋到舊金山的雨,舊金山不是一個地點,而是一種狀態。他代表著所有的人第一次離家,第一次探險,第一次夢想破滅,第一次在人生各方面失去貞潔。每一天,每一個角落,我們都若有所失,然後又重新開始。」

  還是在上海菜的滋味里,最能親近上海吧。今年我常去的兩家飯店,一是「 福園」,完全還原30年代老上海的建築和氛圍,湖綠色的牆紙銅金的相框,聽樓梯的腳步聲,你會知道吳先生和張小姐到了。菜式卻精緻洋派,「大紅燈籠」「冰糖百合心太軟」,十足的上海小資,在新舊交替中有不可預期的爵士樂般的感性。

  還有是雁盪路興安路附近的金城酒家,石窟門的天井和客堂間打通的店面,坐滿不過20幾個人,樸素的,講究原汁原味的私房菜如今在上海的大街小巷十分流行。鹹菜豆瓣酥,老母雞湯,油燜茭白,吃的雖然是從小到大沒有懸念的美味,但熱氣騰騰小鍋菜的精緻誠意讓新潮包裝黯然失色,嘗一口菜泡飯能想起小時候母親在冬天邊做完早餐又蹬著自行車上班去的身影。地道家常菜,帶著歷史的選擇和一些共同的記憶讓熏魚,紅燒肉,生煎包成為了上海菜單上無法缺席的經典。

  而我之所以每次去金城酒家,因為老闆娘是80多歲的老太太,大波浪的捲髮從未亂過,能說些英語,背雖有點駝,但擋不住她年輕時的風韻,手上拿著煙,腳上常穿一雙紅皮鞋,對淮海路上發生的事了如指掌,弄堂里的才子佳人好像她都認識似的。我第一次見她是今年五月外婆過世的雨夜,我暫且沒有從失去外婆的情緒中沉澱,見到了她,嘗到她的菜,淚如雨下。

  外婆這個詞,對所有的上海女子都有特殊的意義,而讓我感覺離上海遙遠的真正原因就是因為今年失去我那美麗堅強,有無比人格魅力的外婆。原來對一個地方的牽掛,就是一些人和一些記憶。所以現在每次去上海,總要去看看金城酒家的老太太,那裡掛著我的藍色紗裙。

  我和汪理看到CHIJIMES的時候很高興,這是個有歷史意義的地方,門口的草坪讓我想起了上海市少年宮。那天杜平新書發布會後,我們一群朋友在老店吃飯,在蓓青家的兩棵竹子前喝茶,我們談魯迅在《秋夜》中「在我的後院,可以看見牆外有兩株樹,一株是棗樹,還有一株也是棗樹」的意境;也談白先勇曾和摯友種下義大利柏樹,如今翩翩少年暮暮老矣,參天大樹下不見伊人。我們哭哭笑笑,一起分享著生命中的快樂和憂傷。
此時此刻,燕青私房菜是個:有夢,有朋友的地方……

by 王嬿青 《都會佳人》雜誌副總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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