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名著第一句話的魅力

作者:廣南子  於 2007-11-26 16:56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文史博覽|通用分類:其它日誌

名著之所是名著,就是因為它始終充滿了魅力。即使是厚厚的名著中的第一句話,或者第一段話,都會令陷入深思,從而把你深深地吸引住,使你欲罷不能。我現在列出幾本名著的第一句話,細細品味你簡直會發現,這就是整部著作的神韻所在。

  盧梭在這方面大概算是一個典型。他往往在書中的第一句話就會緊緊地抓住讀者的心。在他的著名的理論著作《社會契約論》中的第一段話是這樣說的:「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自以是其他一切的主人的人,反而比其他一切更是奴隸。這種變化是怎樣形成的?我不清楚。是什麼才使這種變化成為合法的?我自信能夠解答這個問題。」這段話不但不僅充滿了名言警句,而且充滿了令人深思的問題。一本書的生命是從所提出的問題開始的。一本書提出什麼問題,就像一個曲子用什麼基調與旋律一樣。寫書決不僅僅是搜集資料,更不是資料彙編,而是要有問題,有生命力,有智慧貫穿其中的。盧梭在這個方面是做得最好的一個。在他的《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與基礎》一書,他是這樣發問的:「我要論述的是人,而我所研究的問題啟示我應當向人們來論述,我想,害怕發揚真理的人,是不會提出這類問題的。所以,我不揣冒昧在給我以鼓舞的賢達者們面前,為人類辯護。如果我不辜負這個論題和各位評判員的話,我將會感到滿意。」這樣的開頭,就是以思想家的身份在說話。他是直面問題的。而且一開始就表現了超凡的思想理論勇氣。向庸常的挑戰的勇氣。盧梭於其說是語言美而充滿了魅力,不如說更是他的思想與勇氣充滿了魅力。

     在他的《愛彌爾——論教育》上卷中的第一段話是這樣的:「出自造物上之手的東西,都是好的,而一到了人的手裡,就全變壞了。他要強使一種土地滋生另一種土地上的東西,強使一種樹木結出另一種樹木的果實;他將氣候、風雨、季節搞得混亂不清;他殘害他的狗、他的馬和他的奴僕;他擾亂一切,毀傷一切東西的本來面目;他喜愛醜陋和奇形怪狀的東西;他不願意事物天然的那個樣子,甚至對人也是如此,必須把人像練馬場的馬那樣加以訓練;必須把人像花園中的樹木那樣,照他喜愛的樣子弄得歪歪扭扭。」這段話,也是整部《愛彌爾》的思想核心所在,後面的一切內容都是對這段話的論證。可以想見,這本書為什麼會那麼吸引同樣是世界思想巨匠的康德,幾個晚上通霄達旦不去睡覺,完全打亂自己幾乎從來不曾打亂的作息規律,就只為閱讀這部書了。好的書就是這麼有魅力的。

    我們再看他的《懺悔錄》的第一句話:「我打算做一件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事情,我要把一個人的真實面目全部展示在同胞面前,那個人就是我自己。」這個開頭一下子就把人吸引住了,使你急著往下閱讀,直到閱讀完畢。真是一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盧梭。好的書,其實與好的演講是沒有什麼區別的。盧梭的書,每一本都像是一位美麗溫柔而充滿激情的情人。她的可愛,令人日思夜想,完全不由自主。能夠把一個思想十分深刻,一生不娶,也不與女人沾邊的康德大師吸引住的書,可不是一般的書。

   現在再來看看,在表達方面完全不如盧梭,但是同樣有豐富而深刻思想的杜威的幾部書的開關。也很有意思。在他的《民主主義與教育》一書中的開頭是這樣說的: 「生物和無生物之間最明顯的區別,在於前者以更新維持自己。石塊,它抵抗。如果石塊的抵抗大於打擊的力量,它的外表保持不變。否則,石塊就砸碎。石塊決不會對打擊作出反應,使它得以保持自己,更不會使打擊成為有助於自己的繼續活動的因素。雖然生物容易被優勢力量所壓倒,它仍然設法使作用於它的力量,變成它自己進一步生存的手段。如果它不能這樣做,它不只是被砸得粉碎(至少在高等生物是這樣),而且不成其為生物。」這個學期我利用這本書作為教育名著閱讀的藍本時,一些學生在寫讀書筆記時說:天啊,開始讀著,我還以為這是一本生物學著作呢。或者說:杜威要幹嗎?他是想給我們講解生物嗎?其實杜威這裡段話已經蘊含了他的實用主義哲學的世界觀與人生觀,他的民主觀念與教育思想都是離不開這段話的意思的。只是杜威說話確實很羅嗦,這大概也是上了年紀的人的一個特點吧。這樣的開頭談不上精彩,但是也同樣因為它的思想內涵的豐富而充滿魅力。有時我想這也算是一種風格吧。杜威這樣的風格確實是一以貫之的。比如,他在《確定性的尋求》中開始就用了人類逃避危險作為問題的開端。他是這樣說的:「人生活在危險的世界之中,便不得不尋求安全。人尋求安全有兩個途徑。」這裡也表明他的實用主義哲學的世界觀:我們的知識、思想、理論和真理,以及行為實踐,一切是為了人類的的安全與幸福,但是我們不知道通話這些安全與幸福的途徑究竟在哪裡,所以,我們必須按照一種信念進行有序地嘗試與實驗,隨時驗證,又要及時地修正自己的錯誤。

  在他的《我們怎樣思維?》中的第一段話是:「任何人也不能夠準確地向別人說明應當怎樣去思維,這正如他不能準確地說出自己應當怎樣呼吸以及自己的血液循環的情景一樣。可是,人們思維的各種不同的方式卻能夠加以說明,能夠描述思維的一般特徵。某些思維方式同另一些思維方式相比,是比較好的。」這一開始就把自己的書的範圍與對象說得清清楚楚。不會使人誤解為杜威是想把人的思維過程與細節說清,這是說清的。人的思維是怎樣發生的,具體的路徑怎樣,對人類本身來說是一個類似於暗箱的東西。我們可以猜測,但是無法準確知道它。但是,我們可以了解人們思維的形式,其實就是我們思維必須遵循的邏輯規則。

  馬克思的《共產黨宣言》的第一句是以這樣氣勢開始的:「一個幽靈,共產主義的幽靈,在歐洲徘徊。」只要聽了這個開頭,興許你就熱血沸騰了,革命的慾望頓時爆發。感覺宣言就是應該這樣寫的。它的熱情應該遠遠高於理智。是用熱情洋溢的語言,而不是像杜威那樣的溫柔敦厚的語言說話。盧梭的語言有這個特點,所以,盧梭成了法國大革命的導火索與思想資源和革命偶像也就不稀奇了。甚至從馬克思的身上仍然可以看到盧梭的身影。這種語言不可能太理智,更不可太艱澀難懂。

   可是,康德的名著——《純粹理性批判》就是從頭第一句就是晦澀難懂。難怪人們拿到這本書,才讀第一句,你就會感覺「那不是情人一樣的書。」而是一個獨身的古怪老頭寫的書。他有的是時間與精力,不用任何應酬,更不會有情人來打擾,就像一個老人獨自在家裡,自斟自飲的怪僻老頭,不斷地把玩著自己多年釀造的那壇老酒一樣。要有足夠的時間,足夠的心情才能慢慢品出點味道來的。在他的《純粹理性批判》中的第一段話是這樣說的:「一種知識不論以何種方式和通過什麼手段與對象發生關係,它藉以和對象發生直接關係、並且一切思維作為手段以之為目的的,還是直觀。但直觀只是在對象被給予我們時才發生;而這種事至少對我們人類來說又只是由於對象以某種方式刺激內心才是可能的。」這裡讀著就像是在繞口令一樣,而且一不小心你就會不知所云。難怪那麼多優秀學者一談到這部書就有頭皮發麻的感覺。他開始呈現給你的就是一個類似於宇宙黑洞似的玄奧莫測的東西。而且其理性表現得如同一個石頭那樣堅硬生冷。康德一生沒有談過戀愛,更沒有過一個情人,所以連起碼的情感的高低跌宕的常識都沒有。所以,他寫的書也正如其人。可見要寫出令人愛讀的書,首先人生還要過好愛情關。盧梭的書喜歡讀的人那麼多,特別是令許多年輕的女孩子著迷傾倒,這與他的情人多這一點或許有一點關係。康德的問題就是他身邊沒有女人的柔情似水的滋潤涵養。我想要把康德的書讀進去,並且讀出點味道來,這可能不是一般的年輕人所能夠做好的事情。除非你有愛因斯坦那樣的頭腦與智慧,據說愛因斯坦在十三歲那年就輕鬆地像讀愛情小說那樣輕鬆愉快地就讀完了康德的《純粹理性批判》,這是需要天才才可以完成的事情。一般情況下,我奉勸大家還等到了老年再來讀他的著作吧。

by  許錫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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