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讀有關台海兩岸關係的詩章

作者:廣南子  於 2007-11-20 13:09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文史博覽|通用分類:詩詞書畫

「化獨漸統,全面振興中國;協強扶弱,一起邁向大同」——這是世界華人和平建設協會創辦人馬老鶴凌先生生前所寫、並常掛在口上的兩句詩聯。馬老曾於一九九九年三月親臨悉尼指導「世界華人和平建設協會雪梨總會」的成立。二零零二年五月,馬老又應邀蒞臨悉尼,在悉尼演講「世界華人撥亂開平的時代使命」。我有幸多次見到馬老,聆聽他這兩句詩聯所表達的理念。

    二零零五年十一月一日,八十六歲的馬老因心臟病突發,不幸去世。十一月五日,馬家舉行了簡單而又隆重的家祭。在馬老遺照的兩旁,刻著的正是這兩句詩聯,由馬英九先生親筆題字,現在成了馬老一生念茲在茲的遺願。

    我有感於馬老的詩句,想到台海兩岸和世界各地華夏子孫在過去或現在寫下許多詩作,也都表達了同樣的心聲,熱切期盼中國和平統一和振興。
     
    一
     
    繞地一周
    只須兩天
    跨越海峽
    卻要整整三十八年
     
    不是人人
    都能有兩個三十八年
    多少人用了半生的時間
    才跨過海峽這道天險……
     
    海峽的水
    是深?是淺?
    臉上的淚
    是苦?是甜?
     
    三十八年
    是長?是短?
    眼前的事
    是假?是真?
     
    離家的時候
    還是青春年少
    回家的時候
    已是風燭殘年
     
    但願不必再等
    三十八年
    兩岸才能攜手
    海峽才現歡顏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有兩年我在新加坡工作,有幸在那裡讀到這首詩,認識了詩作者適民先生並和他交上朋友。

    適民原名黃盛發,與我同年,也是一九四一年出生。這位巴黎大學文學博士,當時既從事翻譯又作出版生意,且同時兼作《熱帶文藝》和《海峽詩刊》兩份刊物的主編,可以想象得出他該如何辛勞。我甚至看出他有些慢性病,是帶著病工作,終日伏案在他狹小嘈雜的辦公室兼書店兼出版社。適民先生送我的兩本詩集——《青山永不老》和《新綠》——就是從書店書架上取下的。

    在當時的新加坡詩壇,適民先生排不上頭面人物。他寫得太少了,兩本詩集很薄,也不是首首佳作。但是,前面所引的這首題為〈三十八年〉的詩,絕對是上乘佳品。適民詩風總體看來清新自然,韻律之中見真情,樸素之中有詩味,而這首詩表現得既完美、又典型。還必須指出,這首詩寫於一九八七年十二月十二日,台灣當局剛剛開放民眾到大陸探親訪友,正是台海兩岸不正常關係一個結束開始之時。大時代劇變,多少悲歡離合,多少酸甜苦辣,多少等待、絕望、期盼,遠在新加坡的適民先生,以他極其敏感的詩心,以最簡潔精練的幾節詩行,竟然就把這最牽動台海兩岸千萬民眾心靈的一幕捕捉住了,高度詩意地再現出來了。

    我的一家也是有切膚之痛的見證者。一九四九年,國民黨敗退大陸,倉促狼狽間竟然帶走了一大批青年。我那兩個年僅十六七歲、尚讀中學的三哥四哥,就和學校的師生一起,一聲「走啊」就跟著去了。先是逃到海南島,接著逃到台灣,最後在台灣南部的左營軍營住下,變成了兩個毛頭小兵。當時台灣生活極之困苦,甚至要以香蕉皮充饑,兩個哥哥都得了壞血病。第二年,三哥十八歲生日那天,哥倆一起照了一張相片,經香港親戚轉折寄回家。相片背後寫著:

    十八年光陰,
    竟這樣匆匆逝去;
    在那遙遠的天邊,
    飛著一對無家可歸的孤雁……
    我父親母親庶母,一看之下,頓時淚流滿面。以後每次拿出來看,看一次哭一次,非常傷感。那些年月,大陸政治運動一個接著一個,有台灣關係的人人自危。在文革中,由於交不出早已燒掉的相片和信件,父母親被逼得差點自殺。到了一九八七年台灣當局剛一宣布開放,我定居在台北市的四哥首先馬上又是乘飛機又是坐火車又是搭汽車,涉山渡水,千里迢迢,趕到廣西欽州平吉山區小鎮。此時,父親早已撒手人寰,庶母也去世了,剩下母親,老邁年高,由於長年哮喘病折磨,幾乎奄奄一息。四哥在家裡一個多星期,從不出門,每天靜靜地躺在母親床邊,陪著說話。接著,三哥也從台中市趕緊及時回去。不久之後,母親像了卻一段心事,溘然離開了人間。

    繞地一周
    只須兩天
    跨越海峽
    卻要整整三十八年
    …………
    真是苦難深重的中國!何以弄到如此地步?!
    記得那天我第一次到適民先生處拜訪,其情其景還歷歷在目。見面之後我對他背誦〈三十八年〉,幾乎不能自已。
     
   二
     
    二零零五年,台海兩岸關係出現新突破。中國國民黨主席連戰先生、台灣親民黨主席宋楚瑜先生、台灣新黨主席郁慕明先生,先後分別率團到大陸訪問。他們的「和平之旅」、「搭橋之旅」、「民族之旅」,竟激起大陸民眾大規模參與的一次詩歌創作熱潮。據報道,光新浪一家門戶網站收集的「贈連先生詩作」就有近四百篇, 「贈宋先生詩作」有兩百多篇。大眾賦詩言志抒情,呼喚兩岸和平統一,萬千思緒,噴薄而出,成了當年一道亮麗的風景。

    許多網友創作了古典格律詩詞,卻新意十足。一位署名「嶽麓山民」的湖南網友,在連、宋來訪期間創作了數篇古體詩。他還搜集前人現有之句聯成了一首〈沁園春.攜手重振〉,送給直言「重振華夏雄風」的老鄉宋楚瑜先生,其匠心獨具,功夫頗深,讀來印象非常深刻:
     
    萬里東風(朱敦儒:減字木蘭花)
      無限思量(秦觀:千秋歲)
      恰到如今(柳永:浪淘沙慢)
      正驚湍直下(辛棄疾:沁園春)
      錦帆衝浪(朱敦儒:水龍吟)
      春意空闊(賀鑄:石州行)
      觸目皆新(歐陽修:採桑子)
      好景良天(柳永:婆羅門令)
      經年才見(李清照:行香子)
      兩岸青山相送迎(林逋:長相思)
      君知否(汪藻:點絳唇)
      乍暖還輕冷(張先:青門引)

    一縷深心(趙令畤:蝶戀花)
     
      應須分外含情(蘇軾:滿河子)
      似為我歸來嫵媚生(辛棄疾:沁園春)
      嘆年華一瞬(周邦彥:過秦樓)
      壯懷激烈(岳飛:滿江紅)
      江山如畫(蘇軾:念奴嬌)
      芳景如屏(柳永:木蘭花慢)
      赤縣神州(朱敦儒:雨中花.嶺南作)
      此時拼作(晏殊:訴衷情)
      老去光陰速可驚(歐陽修:採桑子)
      齊應和(賀鑄:伴雲來.天香)
      心共孤雲遠(謝逸:卜運算元)
      不負辛勤(晏殊:山亭柳.贈歌者)
     
    很多網友創作的是現代詩。有一首把台海兩岸關係別出心裁地比喻為「一個嘆號」,讓人嘆息,更讓人深深思索:
     
    嘆息!
    你和我的關係,
    就像是一個,
    嘆號,
    你是,
    下面的點,
    而我就是,
    上面的塊,
    本來,
    我們就是一體,
    但卻總又,
    若即若離,
    分又分不開,
    連又連不起,
    湊在一起,
    總會讓人
    發出一聲,
    長長的……
    嘆息。

    在連戰先生訪問大陸期間,更有一首被網友譽為「千萬網民為之落淚」的現代詩在網上流傳,迅速躥紅。

    這首詩題為〈娘,大哥他回來了〉,長達一百四十二行,以中國近代許多重要的歷史瞬間為鋪陳,以兄弟二人半個世紀后重逢拜祭母親為喻,鮮明地表達對「兩岸和解化」的熱切盼望。這個主旨在大陸民眾中獲得最大的共鳴,何況詩章文筆健美流暢,通篇涌動著真摯飽滿的激情,所以毫不奇怪在中國大陸被各大論壇網站閃電般轉載,還被列印出來,在同事、朋友、學生中傳閱、朗誦,有人甚至建議編入教科書。

    據報道,這裡還有一個插曲。〈娘,大哥他回來了〉這首詩造成的轟動效應還引得媒體發動了一場在全國尋找作者的行動。最後記者根據讀者提供的線索,了解到 「鈕保國」這位署名者曾在中國作家協會外聯部工作,隨之找到了讓千萬網民感動的詩作者本人。採訪時,鈕保國先生透露自己在創作過程中也深深為愛國情緒所感動。「剛寫了一小半,我就開始流淚,邊流淚邊開始寫,感染的情緒始終無法自控,在這種情緒感動的高峰期里一口氣寫完了。」談到這首詩中一個鮮明的意象—— 「村口的大樹」,鈕先生說他寫作前腦子裡突然蹦出一個念頭,一個問題:「我們海峽兩岸人民最能認同的是什麼?」有了問題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答案—— 那就是「根」。於是整首詩從「村口的大樹」切入。這個「根」是一個民族的根,是中華民族五千年的文明。中華文明樹大根深,華夏兒女對中華民族這個母親皆懷著深深的感情。 ()

    這個準確的切入點也說明了這個插曲中另一個小插曲為什麼同樣感人至深。在媒體尋找鈕保國線索的全民動員中,有一位熱心讀者提供了一份獨特的「尋人線索」:

    我知道這首詩的作者是誰,
    他的名字叫「中華」,
    只要你走遍中華大地,
    從高雄到台北,
    從漠河到南沙,
    處處都可以找到他。
     
    三
     
    談論有關台海兩岸的詩章,不能不提余光中先生。

    我最初閱讀余光中——不光是他的新詩華章,還有他的英美現代詩譯、他的文學評論、他的散文創作——是在一九八二年深秋(按中國季節)到紐西蘭並在第二年開春就讀奧克蘭大學之後,當時我正猶豫於英美文學、比較文學和中國當代文學之間,考慮選擇我的博士學科以及論文題目。至於見到心儀已久的余先生本人,已是長達二十二年之後。那是二零零四年中秋時節,我應邀到北京參加「全球百國華文作家手拉手團結和平友誼大會」。與會者住在長城腳下的度假酒店,有些活動就在長城上舉行,會前會後我常向大會貴賓余先生請教。余先生白頭,小個,但仍然精幹,神采奕奕,有問必答。我甚至「單刀直入」問起不久前發生的「余光中事件」 (大陸有人以所謂「歷史問題」攻擊余先生),先生自信十足地含笑回答:炒得太熱了,有人想降降溫。 ()

    所謂「炒得太熱」,就是這些年余先生的聲望在中國大陸如日方中,好評如潮。談得最多的自然是他的〈鄉愁〉:
     
    小時候
    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
    我在這頭
    母親在那頭
     
    長大后
    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
    我在這頭
    新娘在那頭
     
    後來啊
    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
    我在外頭
    母親在裡頭
     
    而現在
    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
    我在這頭
    大陸在那頭
     
    〈鄉愁〉一詩以其巨大的概括力震撼人心。的確,此詩通過「郵票」、「船票」、「墳墓」、「海峽」等意象,通過人生幾個典型又獨具個性的事由,散發著詩人全部生命體驗、全部生命感悟,形象、準確、深刻,而且概括。如論者所言,這不是普通意義的鄉愁,而應是愁在追問自己到底「從何處來,到何處去」。這是人類最高意義的「母體鄉愁」,是對生命存在的哲學感悟和人生本源的探求,從而揭示出個體生命內部的苦澀與憂愁、堅守與期盼……。 ()

    余先生此詩,語詞由狹窄的能指意義空間拓展到廣闊的所指語義空間。詩人在傳達個體生命的體驗時,也讓人充分領略到個人話語的魅力。余先生說:「我以為藝術的手法有兩個基本條件:一個是整齊;一個是變化。」他追求詩的整齊,講究詩的和諧,強調詩的節奏韻律,構思巧妙,想象豐富。在關於余光中的千篇評論中,幾乎眾口一詞,認為先生將西方現代詩藝與中國傳統詩歌精神相融合,在表現現代人主體意識方面有很大的突破,亦創造了符合中國語言文字特點的民族化的詩歌藝術美,賦予了中國現代新詩一股活力。 ()

    他的〈鄉愁四韻〉又是一個例子:
     
      給我一瓢長江水啊長江水
      酒一樣的長江水
      醉酒的滋味
      是鄉愁的滋味
      給我一瓢長江水啊長江水
    給我一張海棠紅啊海棠紅
      血一樣的海棠紅
      沸血的燒痛
      是鄉愁的燒痛
      給我一張海棠紅啊海棠紅
    給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
      信一樣的雪花白
      家信的等待
      是鄉愁的等待
      給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
    給我一朵梅花香啊梅花香
      母親一樣的梅花香
      母親的芬芳
      是鄉土的芬芳
      給我一朵梅花香啊梅花香
     
    余光中,這位生於南京、祖籍福建、求學於美國並在那裡成名的台灣詩人,一個華夏遊子,在過去那些年月,在兩岸隔絕的殘酷現實中,孤懸海外,雲水茫茫,對中華民族的眷念魂牽夢繞,無時無刻。是刻骨銘心的中國情結,形成了其詩歌一個恆定的主題。正如詩人自語,他之所以寫那麼多詩文,都是他「為自己喊魂」,把他的「漢魂唐魄」喊出來。難怪中國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先生二零零三年十二月訪問美國在紐約會見華僑華人時,也引用了余先生的〈鄉愁〉。他說:「淺淺的海峽,國之大殤,鄉之深愁。」

    二零零四年十一月,余先生在海南島海口市演講時告誡說:台灣應為中華文化做加法乘法而非減法除法,不要為五十年的政治拋棄中華五千年的文化。誠哉斯言!

     
    四
     
    由於台灣獨特的歷史和生態環境,由於台灣在歷史上遭受過種種慘痛並在台灣人心靈上造成巨大的創傷,幾百年來,台灣出現許多鄉愁詩,悲情詩,憂國憂民,無不令人黯然神傷,又令人十分欽佩感動。

    台灣最早的著名詩人應為十七世紀的沈光文先生(1612-1688)。據說浙江人沈先生是永曆三年(1649)入台。若然,他羈留台灣的時間長達四十年。沈光文先生被史家視為首先把中國傳統文學帶到台灣的播種者──被譽為「海東文獻初祖」。曾擔任台灣府諸羅縣知縣的中國清朝官員季麒光在〈題沈斯庵雜記詩〉(斯庵為沈光文號)中說:「從來台灣無人也,斯庵來而始有人也。台灣無文矣,斯庵來而有文矣。」連戰先生的祖父連橫先生在他終生巨制《台灣通史》中也說: 「台灣三百年間,以文學鳴海上者,代不數睹。鄭氏之時,太僕寺卿沈光文始以詩鳴。一時避亂之士,眷懷故國,憑弔河山,抒寫唱酬,語多激楚,君子傷焉。」沈光文先生的〈思歸〉就是一首早期台灣詩人「眷懷故國,憑弔河山」的代表作:

    山空客睡欲厭厭,可奈愁思夢裡添。
    竹和風聲幽嗥籟,桐篩月影靜穿廉。
    暫言放浪樵漁共,久作棲遲貧病兼。
    故國霜華渾不見,海秋已過十年淹。
     
    到了現、當代,我們不能不談巫永福先生。巫先生號永州,筆名田子浩,一九一三年生於日本殖民統治下的台灣南投縣埔里鎮。二十世紀三十年代,他年紀輕輕就成為當時台灣文藝派重要代言人;六十年代後期,加入《笠》詩社,重回台灣文學隊伍,其時主要作品是詩,並已能使用中文;一九七七年,接任《台灣文藝》發行人,再一次走進文學運動的行列。巫永福先生的詩,具有強烈的民族意識,祖國意識,散發著濃濃的土地情感,塗抹上理想主義的色彩。他解釋自己的詩觀時說,寫詩,要把握的是詩的精神,要嚴格要求的是詩的本質,內容可以決定形式,詩,以任何型態表現都可以。巫先生一九三六年發表的〈祖國〉,被公認是他這個階段的代表詩作,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在詩中,他把未曾見過的祖國,當作心靈的夢土。他一面揭露異族統治的虛偽和欺騙,一面高喊著: ()
     
    未曾見過的祖國
    隔著海似近似遠
    夢見的,在書上看見的
    流過幾千年在我的血液里……
    還給我們祖國呀
    向海喊叫
    還我們祖國呀!
     
    巫永福先生的〈孤兒之戀〉,也痛切地表現失去祖國的感受:
     
    亡國的悲哀
    被日人謾罵為清國奴的憤怒
    把它埋入苦楝樹下算了
    聽青鶴的哀鳴
    就想國土
    聽院子里鳥叫
    就想國土
    聽了就憂愁
    就在夜燈下哭泣
     
    在基隆海日出的時候
    在台日航路船上憤怒著
    把恥辱藏在故鄉的山巒
    把孤兒的相思藏在浪波
    日夜想著難能獲得的祖國
    愛著難能獲得的祖國
    那是解纜孤兒的思維
    醫治深深的恥辱傷痕
    那是給自尊的快樂
    難能獲得的祖國尚在呀!
    …………
    台灣人淪落到「被日人謾罵為清國奴」的悲慘境況,就是因為清廷甲午戰敗,被迫於光緒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三日(一***五年四月十七日)與日簽訂了《馬關條約》。其中一項喪權辱國的條款為:台灣全島及澎湖列島割讓與日本。悲痛於此種國恥,有許多名詩。如梁啟超先生(1873──1929)曾於一九一一年到已被日本佔領了十六七年的台灣作半月游,當舟次夜泊馬關時,游訪簽約處春帆樓,不禁感慨萬千,寫下〈馬關夜泊〉一詩:

    明知此是傷心地,亦到維舟首重回,
    十七年中多少事,春帆樓下晚濤哀。
     
    反抗「清國奴」恥辱最奮勇、並為此寫出最悲壯的詩章者,當推台灣彰化人丘逢甲先生(1864-1912)。《馬關條約》簽訂后,丘先生怒髮衝冠,刺破手指,血書「拒倭守土」四字。接著毅然辭家,組織民眾成立抗日保台義勇軍,自任大將軍。先生浴血奮戰二十多天,終因寡不敵眾,兵敗渡海至大陸祖籍地廣東。他臨終前仍不忘其志,遺囑安葬時必須面朝台灣。這位抗日民族英雄,中國近代傑出的愛國詩人和教育家,原名秉淵,字仙根,號蟄仙、倉海,也稱倉海先生,詩文中常自署東海遺民、台灣遺民。一***六年四月十七日,國恥一周年,他寫下〈春愁〉一詩:

    春愁難遣強看山,往事驚心淚欲潸;
    四百萬人同一哭,去年今日割台灣。
     
    七絕〈春愁〉,二十八字,堪稱台灣淪陷的周年祭文,是用血和淚寫成的詩。「四百萬人同一哭」,何等震撼!詩僅四句,卻動人心魄,將憂國懷鄉之情表現得無比深沉強烈,不愧為傳誦一時的名篇。

    丘逢甲先生寫詩據說多達萬首,然多毀於兵燹。他內渡後集一***五年至一九一一年所作詩詞一千六百餘首,題為《嶺雲海日樓詩鈔》,成為中國詩史上獨特的愛國詩集。如論者指出,集中思想感情最顯著最沉重者即台灣情結,此乃丘詩之魂,其本質為民族魂,中國文化之魂。丘逢甲先生成功地效法杜甫的沉鬱頓挫,以台灣情結表現愛國精神唱出時代之聲。此點當世無人堪匹——丘詩的價值正在於此。

     
    五
     
    二零零三年三月十八日上午十時三十分,剛剛新任總理不足一小時的溫家寶先生,在北京人民大會堂三層中央大廳召開記者招待會。在八百名中外記者面前,溫總理動情地誦讀一首哀歌,稱其為「震撼中華民族的詞句」。這個場面讓在場的台海兩岸記者無不為之動容,而通過電波的傳送,更震撼著全球華夏子孫的心靈。

    這首「震撼中華民族」的哀歌,就是辛亥革命老人、中國國民黨元老於右任先生(1879─1964)在臨終前寫下的〈望大陸〉。其詩曰:
     
   葬我於高山之上兮,
    望我大陸。
    大陸不可見兮,
    只有痛哭。
    葬我於高山之上兮,
    望我故鄉。
    故鄉不可見兮,
    永不能忘。
    天蒼蒼,
    野茫茫,
    山之上,
    國有殤。
     
    右老(於先生尊稱)的這首哀歌,寫於一九六二年一月二十四日的黎明。據他身邊的人後來敘述,當時八十四歲的右老,身體多病,心境又不好。他自知今生已不可能重返大陸回歸陝西三原故里,故在日記中多次提出對他身後的安排:

    一九六二年一月十二日:「我百年後,願葬於玉山或阿里山樹木多的高處,可以時時望大陸。」(在這一段日記旁自註:「山要最高者,樹要大者。」)「我之故鄉,是中國大陸。」

    十三日:「早想辭職,種種事故,做不清楚,滯留而不滯留,謂之何哉!」
    二十二日:「葬我在台北近處高山之上亦可,但是山要最高者。」
    又過了兩天,一夜未眠的老人,在晨光曦微之時,寫下了這首摧肝裂肺的哀歌。
    一九***年十一月十日,右老終於病逝台灣,亨年八十六歲。
    如跟隨右老三十年的劉延詩先生所說,懷鄉是人共有的感情,只是右老的感情特別深;統一是中國人共有的願望,只是右老的願望特別切。〈望大陸〉血淚涌注、情激山河。這首千古絕唱,如今傳揚海內外,令無數中華兒女裂腹慟心。

    右老將其愛國愛民之心和救國救民之志傾訴在詩作之中,到了晚年創作更達到了巔峰。在這個時期,他在詩歌中更加強烈地訴說思鄉情懷和企盼祖國統一的心愿,以致「哭」、「淚」、「痛」等字眼頻繁出現。右老的詩歌,從辛亥革命前的〈雜感〉到一九六二年的〈望大陸〉,就是一部凝結中華現代史的愛國史詩。

    右老一生高潔,風範永存。一九六六年他逝世二周年之際,台灣人民為了紀念這位愛國者,在台北市的仁愛路圓環中,豎起了連台基七米多高的于右任銅像。可是,時過境遷,非常不幸,被老百姓熱愛的右老銅像,卻不見容於當道。根據有關報道,一九九四年陳水扁當選台北市市長后,因銅像時時觸動他那根心懷叵測的神經,千方百計地必欲去之而後快。因此,先是製造輿論,認為右老銅像是一種「政治圖騰」,須要拆除;接著以要開元宵燈會為借口,做了一個鐵籠把銅像罩起,在其頭上裝了一盞主燈,身上掛滿廣告牌,不倫不類,肆意褻瀆老人;後來幾經「討論」,終於一九九七年元旦午夜將銅像鋸割,其後將它遷移到國父紀念館空地,繼而又將它改置在翠湖旁雜樹叢中。既然銅像可以拆遷,台獨分子認為還不如將它砸壞爽快。事實上,建立在玉山之巔的右老半身銅像,早在一九九五年的十一月就已被台獨分子砸壞了。

    右老身後遭受如此褻瀆,令人不禁仰天長嘆。但他亦不過只為其中一個受害者。今日的台灣,雖然已經是中國人的台灣,已不再是丘逢甲先生一百一十一年前悲憤地呤誦〈春愁〉絕句的年代,但是「台獨」勢力卻非常猖獗。這些年來,他們肆無忌憚地「去中國化」,數典忘祖,居心險惡。最近連國父孫中山先生的「國父」尊稱,也被他們冒天下之大不韙取消掉了。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二零零七年是反對「台獨」、維護台海和平的關鍵年,我相信今天台海兩岸和世界各地許多華夏子孫都會像這些令人感動的詩作者一樣,滿懷憂國報國的情懷,反對「台獨」,熱切地期盼中國和平統一和振興。其拳拳之心,其殷殷之情,正如晚清時期著名政治家、文學家黃遵憲先生當年〈贈梁任父同年〉一詩所言:

    寸寸河山寸寸金,侉離分裂力誰任?
    杜鵑再拜憂天淚,精衛無窮填海心。
     
    于右任先生於一九五七年見到民國元年與國父孫中山先生等三十四人在上海合影的照片,曾題詩一首。這首詩亦當可表達今天天下華夏子孫共同的願景:

    不信青春喚不回,不容青史盡成灰。
    低徊海上成功宴,萬里江山酒一杯。
     
    by ●何與懷   二零零七年一月二十六日定稿於澳洲悉尼



鄉愁四韻  羅大佑



[ 本帖最後由 廣南子 於 2007-11-20 13:2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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