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中國的打油詩文化

作者:廣南子  於 2007-11-12 10:00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文史博覽|通用分類:詩詞書畫

中國是個詩歌大國,而且歷史悠久,源遠流長。但廣闊的詩歌園地,像「打油」這樣的詩集,似乎是個空白,不能不說是個遺憾。  

打油詩最早起源於唐代民間,以後瓜藤綿綿,不斷發展,表現出活躍的生命力。這類詩一般通俗易懂,詼諧幽默,有時暗含譏諷,風趣逗人。  

唐人張打油不過是一般的讀書人,有人說他是個農民,總之是個無名小卒。但他的《雪詩》  

江上一籠統,
井上黑窟窿。
黃狗身上白,
白狗身上腫。  

一鳴驚人,開創了一個嶄新的打油詩體,名垂千古。此詩描寫雪景,由全貌而及特寫,由顏色而及神態。通篇寫雪,不著一「雪」字,而雪的形神躍然。遣詞用字,十分貼切、生動、傳神。用語俚俗,本色拙樸,風致別然。格調詼諧幽默,輕鬆悅人,廣為傳播,無不叫絕。  

古時候,一個採桑女子漂得發亮。正在路邊採桑,碰到一個歪文人。問小娘子姓什麼?採桑女說姓徐。
歪文人為了顯示一下才華,就作了一首詩說:  

「娘子尊姓徐,桑藍手中提,一陣狂風起,吹見那張...」  

偏偏留下那個字,做歇後語。
採桑女被嘲笑,不肯罷休,就問官人尊姓?歪文人說姓趙,採桑女就念了一首詩說:  

「官人本姓趙,詩書讀得妙,老婆在家裡,好與別人...」  

她也留下一個字不肯說,  

兩個人互嘲互罵,不肯相讓,扯到縣裡找縣官打官司。正好這個縣官被提拔升職。馬上要離任,不願管這種糊塗事。便也作了一首詩回絕說:  

「我今任已滿,閑事都不管,兩造俱趕出,不要咬我...」  

縣官也留下一個字不說。
採桑女著了急,便罵起來:你那卵子藏起來了,不要說人,狗都咬不到。  

某年有人拿張古畫請一文士題字,畫的是鐵拐李,文人題的是:  

葫蘆里是什麼葯?背來背去勞肩膊。
個中如果有仙丹,何不先醫自己腳?  

清代有個新嫁娘,眾賓客酒足飯飽之後,開始大鬧新房,歡聲笑語,熱浪陣陣,直至深夜,還逼新娘吟詩一首,表達新婚之夜的感受。這真是強人所難。新娘無奈,終於口佔一首:  

「謝天謝地謝諸君,我本無才哪會吟?曾記唐人詩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  

可是這一吟,非同小可,立刻產生轟動效應。眾賓客嘩然大笑,樂不可支,都說「好,好!」有的說:「新娘急了,時間寶貴!」說著乘歡而散。此詩妙在末句,雖為引語,但此時此地,別有新意,箇中奧妙,當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當可神通而不可語達。  

但打油詩不是民間詩人的專利,自張打油開創這一詩體之後,因其有廣泛的群眾基礎,盛傳不衰,一些文人學士、文武百官也閑不住了,甚至皇帝都開始「打油」了。劉驥是蘇洵的友人。蘇洵26歲時,其妻生第二胎女兒,邀請劉驥赴宴。劉驥醉后吟了一首「弄瓦」(生女之謂)詩:  

「去歲相邀因弄瓦,今年弄瓦又相邀。弄去弄來還弄瓦,令正(對人妻子之敬稱)莫非一瓦窯?」  

劉驥因友人之妻生第二胎女兒,就藉機對其戲謔和調侃,反映了他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這是不可取的。但詩中濃厚的生活情趣,足以博人一笑。  

在歷史上寫打油詩的大臣並不鮮見。清代有位宰相叫張英,其老家宅前有塊空地,與吳姓為鄰。吳家蓋房越界侵佔時,家人馳書到京城,想讓張英出面干預。可是這位「宰相肚裡能撐船」,寫了四句打油詩寄回。詩云:  

「一紙書來只為牆,讓他三尺又何妨?長城萬里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  

家人見詩,遂擬讓三尺。吳氏感其義,亦退讓三尺。留下的這六尺地,後人稱之為「六尺巷」,至今猶存,傳為美談。  

明朝開國之君朱元璋,別看他出身貧寒,識字不多,是個老粗,但他在登基稱帝時,卻心竅大開,才思奔涌,吟出一首令群臣大驚的《金雞報曉》詩:  

「雞叫一聲撅一撅,雞叫兩聲撅兩撅。三聲喚出扶桑來,掃退殘星與曉月。」  

朱無璋也有些詩氣概非凡,他未得志前到處流浪,一次在山邊睡覺,夜半醒來無限感慨,衝口而出一詩:
天作鋪蓋地作床,日月星辰伴我眠。
通宵不敢長伸腿,惟恐江山一腳穿。  

朱元璋反對鋪張浪費,並身體力行,據說「四菜一湯」最初就是朱元璋推行的,後來上行下效,成了官場上招待的標準。  

一年朱元璋的大腳馬皇後生日,舉辦了個慶祝宴會,群臣都來了。朱元璋親自定了菜譜,第一道菜是炒羅卜,朱元璋說:「羅卜者,良藥也。俗話說'羅卜進了城,有病不出門』,希望各位也能做到'官家進了城,壞事不出門』。」  

第二道菜是炒韭菜,朱元璋說:「一盤韭菜青又青,和治久長保安寧。」第三道菜是炒芹菜,第四道菜是炒蒜苗,朱元璋說:「兩碗青菜一樣香,勤政為民好臣相。」
最後上來的是蔥花豆腐湯,朱元璋喝了一大口,站起來吟了首詩:
小蔥豆腐清又白,公正廉明如日月。
丁是丁來卯是卯,一統江山不改色。
朱元璋當了皇帝,他家鄉的父老鄉親不但沒沾了光,生活質量反而是「一夜回到解放前」,朱元璋的家鄉鳳陽流傳一首民謠:
說鳳陽,道鳳陽,鳳陽本是個好地方,
自從出了個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大戶人家賣田地,小戶人家賣兒郎。
惟有我家沒有得賣,肩背花鼓走四方。  

在人們的心目中,總以為寫詩作文是文人的事,不與武人相干,其實不然,武人寫打油詩者亦不少見。清代陝甘總督楊遇春,一日游卧佛寺,就吟了一首上品的打油詩:「你倒睡得好,一睡萬事了。我若陪你睡,江山誰人保。」此詩格調頗高,詩意甚好。  

山東軍閥張宗昌,山東萊州市人,土匪出身。張宗昌因斗大的字不識一個,但是非常好學上進。就請清末山東狀元王壽彭當他的老師,教他認字作詩。過了一段時間,張宗昌竟出版了一本《效坤詩抄》。現抄錄幾首,逗您一樂。  

「聽說項羽力拔山,嚇得劉邦就要竄。不是俺家小張良,奶奶早已回沛縣。」  

這是一首題為《笑劉邦》的打油詩,因為張宗昌總把漢代的張良引為同宗,所以才有第三句中的「俺家小張良」。張宗昌的一首題為《改寫》的打油詩是這樣寫的:  

「大炮開兮轟他娘,威加海內兮回家鄉。數英雄兮張宗昌,安得巨鯨兮吞扶桑。」  

頗有氣勢,而且表現了詩人高尚的愛國情操。一次,張宗昌在游完泰山後寫了一首題為《詠泰山》的打油詩。詩曰:  

「遠看泰山黑糊糊,上頭細來下頭粗。若把泰山倒過來,下頭細來上頭粗。」  

描寫細緻,抓住要點,言簡意賅啊!有一天,在一陣電閃雷鳴之後,張宗昌就寫了一首題為《天上閃電》的打油詩。詩曰:  

「忽見天上一火鐮,好像玉皇要抽煙。如果玉皇不抽煙,為何又是一火鐮?」  

張宗昌在游完蓬萊閣后,寫的題為《游蓬萊閣》的打油詩是:  

「好個蓬萊閣,他媽真不錯。神仙能到的,俺也坐一坐。靠窗擺下酒,對海唱高歌。來來猜幾拳,舅子
怕喝多。」  

張大帥這首詩格調不高,比起前面的作品來就差一些了。  

打油詩還有形成系列的,古有題壁者曰:  

望湖亭在太湖西,多少遊人胡亂題。
我也胡亂題一首,待他泥牆一齊泥。  

倒是頗有自知之明,然有疾之如仇者題曰:  

多時不見詩人面,一見詩人丈二長。
不是詩人長丈二,緣何放屁在高牆?  

下面又有細心人註解:  

放屁在高牆,為何牆不倒?
那邊也有屁,把它撐住了!  

古人到朋友家吃飯開PARTY是件很愉快的事,有些傢伙玩得太瘋總覺得不過癮,還要挑肥撿瘦。董思白跟幾個哥們兒到朋友家,正值午餐,見肉切得很薄,戲曰:  

主人之刀利如鋒,主母之手輕且松。
薄薄批來如紙同,輕輕裝去無二重。
忽然窗下起微風,飄飄如入九宵中。
急忙使人追其蹤,已過巫山十二峰。  

又有人說:  

薄薄批來淺淺鋪,廚頭娘子費工夫。
等閑不敢開窗看,恐被風吹入太湖。  

看來這世上喜歡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還真不在少數。  

有一年廣西三江縣出了位進士,縣官為他設宴慶賀,這回倒沒忘了請老師,只是席間大家只顧稱讚進士,卻把他的老師冷落在一邊,這位老師看來氣量不大,陰陽怪氣的來了首打油詩:  

天下文章數三江,三江文章數敝鄉。
敝鄉文章數進士,進士跟我學文章。  

這位老師有點不明白,就算狀元跟你學過文章又怎麼樣?人家是狀元,你也不能是狀元的平方!  

科舉考試絕對不會出個題讓你作打油詩,不過偶爾也能碰到個把不願交白卷的來上幾句。舊時一考生實在答題不出,在試卷上題了首打油詩還不錯:  

未曾提筆淚漣漣,
苦讀寒窗十幾年。
考官要不把我取,
回家一命歸黃泉。  

考官閱卷時,於每句后加兩字,乃成:  

未曾提筆淚漣漣------不必!
苦讀寒窗十幾年------未必!
考官要不把我取------勢必!
回家一命歸黃泉------何必!  

宋朝時福建有個海盜叫鄭廣,受招安后被封了官,但其它官員總覺得他階級成份不好,對他總是另眼看待。一次官員相聚,又有人對他冷嘲熱諷,鄭廣憤然吟詩一首:  

鄭廣有詩贈眾官,滿朝文武總一般。
眾人做官卻做賊,鄭廣做賊卻做官。  

有個書生要赴京趕考,行至渡口時恰一姓曹的富商的船正要開往京城,便要求搭乘。因為人多,姓曹的讓他到船后梢去坐,書生嫌位置不好,坐下來吟了一首詩:  

可恨青龍偃月刀,華容道上未誅曹。
如今留下奸雄種,逼得詩人坐后艄。  

像這等書生連咬呂洞賓的狗都不如,「狗咬呂洞賓」是因為「不識好人心」,書生狂呔卻是無恥卑劣,頗有左糞的風格。  

打油詩到了現代,更成為許多人的拿手好戲和取樂諷刺的工具,而且在內容和題材上發生了重大變化,開始反映現實生活,表現人民的思想、要求和願望,具有鮮明的時代特點,但打油詩的藝術風格沒有改變。  

什麼人能當官,有詩云:  

「年齡是個寶,學歷作參考,關係最重要,能力算個鳥。」  

在這種用人哲學之下,地方官員是天高皇帝遠,  

「騎著摩托扛著槍,村村都有丈母娘;炕頭坐熱摸八圈,天天晚上入洞房。」倒也不足為奇。  

愛黨勝過媽,愛國勝過家;黨就是咱媽,國就是咱家;沒錢跟媽要,沒吃從家拿。  

水老虎,電霸王,工商稅務是豺狼,公'安'干'警是流氓,邊防軍守邊防,走私也不外行。  

看來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人民群眾的智慧也是無窮無盡的啊。  

打油詩浩如煙海,不是區區能全部領悟,發展文化還靠大家。
還是用一首我輩的寫照來做個段落吧:  

   自小練文習武,覺得是個人物,沒想老大不小,仍然沒人光顧。
   少年暗戀對象,早已嫁作人婦,那天遇見街頭,孩子叫我叔叔。
   周圍姑娘不少,全是大姑大嫂,偶然有個例外,也是歪瓜劣棗。
   有人看我可憐,就想幫我去找,那怕廢舊材料,或許我也想要。
   我若寧死不從,就被說成眼高,只好硬著頭皮,前去看看罷了。
   誰知世事難料,她們也都很挑,沒錢沒房沒車,休想前來騷擾。
   單位那些制度,定的實在糊塗,不是今天開會,就是明天學習。
   大好青春時光,全部通通耽誤,眼看三十過了,只有煩惱無數。
   還有這個社會,實在讓我糊塗,自幼所受熏陶,全都變成玩笑。
   辛苦努力工作,到頭全都白做,溜須拍馬奉承,卻能混得不錯。
   他們在家享福,我在宿舍苦讀,哪知忙了幾年,還是該我孤獨。
   那些人民公僕,作惡作威作福,心裡要是不服,立馬將你制服。
   混混地痞流氓,都是國家棟樑,學士碩士博士,當你裝腔作勢。
工作幾年有餘,心中竟還糊塗?如今現代社會,難以緊跟腳步。  





《現代打油詩一首》  


一個思想說:偉大,那是一個人。
一個笑聲來自糞坑
綠頭綠腦嗡嗡不息
一個人說:對於鮮血實在不值一提。
那不過是一些螻蟻和蟲類。
於是,一群鼠啊嘰嘰喳喳,
看清了,爪子上吐著紅色的肉絲!
請來一個廚師炒一盤菜:佛跳牆!
請來一個經理推廣一個經驗:老子天下第一!
一個教訓是:精神上「共妻」,物質上「共夫」。
好樣的世界,好樣的通達,
雜碎的部落,鮮活的懦弱,
吃飽了撈足了把檯布收了,掌柜的聽好,
「全部開始叉燒,把那根給我剷平!」
請示一下:小人不敢!那匾還張掛著堂皇啊!
萬歲,萬歲,萬萬歲!
教你一招,掩了牛刀殺向一群羊,
「殺得好,殺得妙,人多了都喜歡唱反調!」
聽說顧念人民的,人民顧念你,
人民先於國家而存在,
公民是國家的主人,
「也是,造反有理!」
那麼,從你開始羅!
請您發揚一下捨己為人的精神,
受一下萬類噬骨的滋味吧!
一群人,抬著地藏王,來,聽一首《安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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