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關係問題上,李光耀無疑展現出既客觀而又切中要害的睿智。毫無疑問地,台灣需要認真咀嚼李光耀的睿智。
新加坡資政李光耀最近出版其回憶錄下冊,當中《台灣何去何從》一章,除了縷述他與兩岸領導人交往的經過之外,更系統地總結了他近年對兩岸關係發展的一貫看法,對於兩岸特別是台灣當局,確實應一讀再讀,三思其言。
李氏的兩岸觀點大致可歸納為五點:
一、李登輝的分離路線乃兩岸關係緊張的因由。
李登輝在鞏固了其政治地位后的兩岸言辭,使得北京領導人得出他要把台灣跟中國大陸隔開而且越久越好的結論。在李登輝出任總統的12年間,他公開抒發了一痹諤ㄍ邇狽?諾姆擲脛饕邇樾鰨?駁凸懶酥***?舐攪斕既撕腿嗣袷迪滯騁壞囊庠浮?
李登輝的政策只有在美國的支持下才行得通,他的所作所為好像台灣隨時都會得到這樣的支持,致使台灣民眾相信他們不必針對台灣的前途問題認真地同中國領導人談判,他對台灣前途的「貢獻」,是促使統一問題成為北京國家議程中受到關注的首要事項。
二、陳水扁延續李登輝路線。
陳水扁當選總統之後發表了一些緩和兩岸局勢的講話,但卻沒有一句承諾追求兩岸必須統一,他讓北京沒有立刻採取行動對付台灣的理由,但其言行也不足以改變大陸領袖的想法,即陳水扁會延續沒有李登輝的李登輝時代。
三、台灣的兩種選擇。
台灣領導人有兩種選擇:一是繼續李登輝路線,這意味兩岸將陷入衝突;一是為李登輝路線畫上句號,在實事求是的基礎上掀開新的一頁。
美國在未來二三十年內,或許能阻止中國動用武力。在這段時間內,中國的軍事能力很可能已經發展到有能耐掌控台灣海峽的局勢。更何況,一旦大陸對台動武,美國必須考慮用武力介入與13億中國人民為敵的嚴重後果,其最終是否選擇介入,仍然是未知之數。故此台灣的明智選擇,應該是趁軍事平衡點尚未傾斜到中國大陸那一邊之前趕緊展開談判,為兩岸最終而非馬上統一談妥條件。
四、台獨路線的危險性。
陳水扁如果繼續推行李登輝政策,製造與大陸截然不同的台灣民族性,將進一步證實北京對他要把台灣帶上獨立之路的猜疑是正確的。這也將增加北京對解決重歸統一問題採取倉促行動的危險。
如果台灣成為一個獨立國,李登輝將成為台灣史冊上的英雄。如果台灣是在武力之下同大陸重歸統一,歷史將不會寬容一個為台灣的中國人民帶來不必要苦難的人。
五、兩岸應在統一目標下相互忍讓減少摩擦。
海峽兩岸的炎黃子孫,可以藉著未來的歲月建立一種彼此都能感到自在些的關係來減少摩擦。如果和平統一是最終目標,那麼眼前清楚劃分中台兩個社會的界線,就非得逐漸模糊不可,而不是刻意強調雙方的差距。一方面,中國作為一個泱泱大國,對台灣應寬大為懷,促進和解的進程,靠武力實現的統一,將會留下永遠的傷痕。另一方面,台灣領袖也有責任,避免走向獨立或蓄意擴大兩個社會之間的距離。
在兩岸關係問題上,李光耀無疑展現出既客觀而又切中要害的睿智。深入分析,除了其對李登輝和陳水扁的觀察基本上反映了北京對此二人的看法與憂慮外,其對兩岸特別是對台灣的建議主要建基於以下幾點的務實判斷:
一、出於民族主義和地緣政治戰略考慮,中國大陸領導人及其人民絕不會容忍台灣獨立,任何台獨的發展只會增加大陸對台用武的可能性。這是北京不斷重申的立場。
二、一旦大陸對台動武,美國會否出兵捍衛台灣並沒有肯定的答案。美國的所謂「戰術模糊」,即從不正面承諾防衛台灣,正反映了這一點。而縱使美國真的出兵並打敗大陸,故事可能才剛開始,因為受到挫敗的12億中國人民決不會就此屈服。中美台的三角恩怨只會越演越烈。
三、隨著時間的推移,中國掌控台海局勢的軍事能力必然增強,美國的軍事阻嚇力量將相應消減,台灣的談判優勢也將逐漸喪失。美國國防部的研究也清楚指出這一點。
根據這三點務實判斷,最有利於台灣的選擇,自然絕對不是不計後果地爭取台灣獨立,而是認同兩岸必須統一,並在當前台灣仍掌握一定優勢的情況下,透過談判爭取最能維護台灣利益的統一條件。
李光耀的觀點,與北京堅持的「一個中國」原則並無矛盾,應不難為北京所接受甚至歡迎。近日中國副總理錢其琛在表述「一個中國」時說那是指同時包括大陸和台灣,多少顯示出北京的彈性和包容。但台北當局卻並不易聽進於耳,原因是:
一、獨立建國本就是剛取得執政的民進黨的一貫政治理想,不少民進黨人更對台獨有基本教義式的信仰,現在陳水扁以「五不」凍結台獨已被視為重大的讓步,要他們進一步放棄台獨擁抱統一,並不容易,而且勢必引起反彈。
二、縱使撇開基本教義派台獨主義者不論,民進黨中有更多的人以戰略的觀點看統獨互動。這些人認為,如果現在便接受兩岸必須統一,台灣勢必即時面對與北京談判統一進程和「一個中國」內涵的壓力,其戰略空間將大為收窄。相反的,若然台灣將「一個中國」議題化,談判的焦點將是台灣應否與大陸統一,其戰略空間將同時涵蓋統獨兩種可能性而大幅增加。
儘管現時很難判斷台北是基於哪一個原因而制定其大陸政策,但可以肯定的是,其大陸政策是以否定統一的必然性為基礎,陳水扁自始至終不承諾兩岸必須統一,正反映了這一點。
無論如何,若然李光耀的判斷無誤,不論是哪一個原因,只要台北堅持「拒統」立場,對台灣均毫無好處:以台獨理想為主導的「拒統」,終不免將兩岸推向台灣民族主義與中國民族主義的對抗撞擊,必然是兩敗俱傷之局。而以戰略上統獨開放為槓桿的「拒統」,也只會使兩岸僵局遲遲難以突破,但時間並不利於台灣。
毫無疑問地,台灣需要認真咀嚼李光耀的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