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潮過後,牛鬼蛇神都已成了死虎,按部就班地勞動改造了。學校里有五屆無所事事的學生,(老五屆,和中學的老三屆對應),於是便開始奪權,開始武鬥。我們則真的就在家"放羊"了,每天的功課就是到校園去看文斗,大字報,看武鬥,攻樓拔寨。更有趣的是去幫忙撒傳單,也不管是哪一派的,只要有傳單就好,油印(年輕的朋友們可能不知什麼叫油印,去查)的傳單很有一股書香,遺憾的是它卻完全是為了破壞書的地位而存在。撒傳單要看的是大家爭搶的場面,越熱列就越興奮,看來製造混亂是人的天性,小孩也不例外。
剩餘的時間就是一個瘋玩。家長自顧不暇,孩子只要不惹禍,隨他去,整天捉蜻蜓,粘知了(蟬),養雞鴨,打撲克等等。夏天就整天赤了腳瘋,不管是高幹子弟(校領導們都是5至8級的高幹),高知子弟,都成了一幫野孩子。這還不算,原來不怎麼碰到的"勞動人民"越來越多地出現在周圍,原來基本沒聽過的話後來也熟練掌握了,直到後來複課鬧革命,大家又坐回書桌,原來品學兼優的班長字正腔圓地說"操你媽"時,大家只認為那是口頭語而已。
少時的荒蕪,荒唐是有代價的。等到重回象牙塔以後,發現當時好不容易才學會用以自保的痞氣,競去不掉了,裝出來的書卷氣總是顯得做作,有時就想,"裝什麼裝,去他媽的",又來了,但這是后話。
驚險的是武鬥,天津人打架行武鬥不行,估計是打架死不了人,武鬥就沒準的緣故。學校里天津人大多回家成了逍遙派,留下的外地人很有勇士,當時只要一聽到"物理系化學系全體男生到小廣場集合"的廣播,就知道又要打了。完后就是某某慘案,要報仇等等。
好在天津的武鬥始終是冷兵器,還能旁觀,也由於是大學里,還知道了什麼是濃硫酸,而他可以燒傷皮膚;也知道什麼是高壓水槍,用來打樓房,一下一個窟窿,還知道炸藥可從下水道送入樓底下。
最可怕的是這炸藥,研發是用來採礦的,在久攻一個樓不下的時候,將炸藥沿下水道送入樓底,而守方束手無策,於是,都站在樓頂上唱起了國際歌。那樓離我家也就不到百米。聽著國際歌,後背直冒涼氣,在"千鈞一髮"之際,(之所以加引號,是因為後來知道沒人敢來引爆炸藥),從哪來了一個團的解放軍將那樓包圍,隔開了兩派,還派來了當時中央文革的副組長陳伯達處理事端,算是沒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