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是我的故鄉,天津作為城市是個極特別的存在。
拆遷,舊貌換新顏,於別的城市,如鞍山,好像沒什麼大不了,只有好處,多了很多漂亮房子。
對於上海,只要外灘在,淮海路在,上海就在,至少在外地人眼中,上海還是上海。
奇怪的是天津,現在總的感覺是,天津已經不在了。
說起來,天津和平路,解放路,五大道,基本都沒變,可是就是說不出來,但似乎不對了。
現在想起來,天津之所以為天津,就是它那濃郁的市井氣氛,天津只能是清明上河圖,稍微的一點高大上,就導致了所謂的天津不在。
天津的市井,還不是小富即安,而是富不富都安,都通過自嘲體現出一種天然的自信。
天津人嘴碎,嘴貧,但很少有外地人會感到天津有地域歧視,誰在天津都會感受到天津人「莫名其妙」的自信,而且,這種自信居然不是通過自吹或者貶低別人來表現,這種自信最常見的表現形式,就是天津人的自嘲。
就在天津不在的氛圍之中,居然,又把天津找了回來。
在哪?曲藝說唱的小劇場。
先別跟我提相聲,這裡說的恰恰不包括相聲,而是各種鼓曲。
我姥姥家是典型的天津人,所以從兒時就隨姥姥去聽鼓曲演唱。這種曲藝演唱,多在小型劇場,和觀眾有很好的互動,記得當時劇場計時收費,聽曲藝不按場次按時間,觀眾各自選高興聽的時段出現,然後一時間長短收費。
文革,將這些一掃而光,整個文革期間,只有一曲京東大鼓《送女上大學》聊勝於無。
後來慢慢鬆動,一些曲種恢復了,當然都是革命的內容,但畢竟聽到了久違的唱腔,似乎生活又有了回到從前的可能。
在北京讀研期間,逢天津曲藝團在西單演唱,就從玉泉路騎車過去。
出國后,曲藝變成了評書,劉蘭芳來過多倫多,但那不是我們所謂的曲藝,不捧。
然後每次回國,如趕在天津,一定想辦法去聽上一場。
這是我家老太太唯一懷的上舊的所在。
這是其中一間小劇場,坐落在北門,周圍的建築全新,只有到了裡面,才天津。
舞台一點點大,曲藝是一人一台戲,後面形象地寫著「出將入相」,語帶雙關。
下面的觀眾圍八仙桌而坐,每桌編號,買票對號入座,可以自帶飲料,也可以在劇場沏茶灌水。
整個環境抽煙亦可,唱和亦可,大家都是熟人。
演員唱來認真,觀眾都很懂行,喝彩恰到好處,擊節略顯過分。
這次看到了很少聽到的男聲京韻大鼓。
幾次回國,均聽鼓曲,但京韻大鼓非白即駱,劉派反而絕跡。
這次,這小伙宗劉,《趙雲截江》,過癮,難得的經歷。
這是又一精品,梅花大鼓,王喆,現時的最高水準了。
但美中不足的是白派的名家王莉沒有出現,遺憾。
在這個小劇場里充分的體會了天津的市井氛圍。
出了劇場,就回到了現代的天津之中,而剛剛集聚起來的天津氣氛,只好一點點消散。
到了飯點,試圖照老太太點的獨面巾,銀絲卷等,則再也吃不出六十年前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