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從小就喜歡槍,無論什麼槍,拿在手裡就捨不得放下。
第一次開真槍大概在七八歲左右,俺跟著哥去打靶,看著眼讒,非要放一槍不可,俺哥倆非常要好,從來沒有吵過架,哥什麼事都讓著俺,被俺磨的無奈,答應只放一槍。
那是一隻日本三八大蓋,子彈有一扠多長,當然是用俺的手量的,哥反覆叮嚀俺,這槍的后坐力賊大,一定要用槍托緊緊頂住肩膀。俺知道哥經常唬俺,便心理滴咕,頂的越緊還不坐的越疼嗎, 大概又是騙俺呢。 想到這裡, 就自作聰明的在槍托和肩膀之間留了一個小縫….
第一次打槍,太興奮了,也有點緊張,哥幫忙把子彈裝好。俺爬在地上哆哆唆唆的瞄準靶子,倆眼一閉,很勁一扣板機,叭…. ,聲音多大沒有印象,反正響了。印象最深的,是好象子彈從後邊出來了,打在俺的肩膀上了,本來是爬著的,不知咋就四腳八叉的仰在地上,脖子歪了好幾天。很久以後,在物理課中學了動量定理,才明白都是槍托和肩膀之間的小縫惹得禍。後悔呀,當時要是聽哥的話就好了。
唉,人呢,總喜歡自以為是,不願意相信自己不知道的,到頭來吃苦的還是自己。
最過癮的是打高射機槍,那子彈大的象胡籮卜一樣,紅頭的叫穿燃彈,打出去會爆炸。頭不紅的是穿甲彈,打出去只鑽個眼。1976年萬壽無疆者辭世,全國人們一起開追悼會,為了防止海外反華勢力乘機侵犯祖國,北京附近都進入一級戰備階段。俺正上高中,俺學校離祖國的心臟不遠不近,飛機作低空盤旋肯定到不了咱這兒,但是要是有一兩架一不留神飛偏了,那咱這兒就有戲了。所以,當全校師生在操場舉行追悼會時,在操場的四角,也架起了四挺蘇制12.7毫米高射機槍。槍手自然要經過嚴格的篩選:首先是政治表現,然後是體質,最後才是射擊技能。
射擊技能是用步槍考核(高射機槍子彈成本太高),俺托天時地利人和,過三關斬百將,神氣活現的當上了高射機槍選手。經過幾天的訓練,三人一組操作一挺機槍,最後要經過高射機槍實彈射擊來排座位:射手、彈藥手、護衛。射手當然是首席,護衛是第二射手,第一射手健在的時侯,護衛抱著一隻全自動步槍在旁邊呆著,防治階級敵人來奪機槍。彈藥手最慘,連槍都摸不著,只管給高射機槍掛彈匣。在實彈射擊中,俺和另外一個活計打個平手,糟糕就糟糕在俺的步槍射擊成績比他好,那小子腦子也很快,說他自己步槍射擊技術不如俺,到時候保護不了陣地,就這樣,俺就成了抱著步槍發獃的那個了。不過俺一想,也不錯,等敵機來的時候,肯定先俯衝掃射機槍陣地,到時侯機槍射手一定是第一個為人民流盡最後一滴血的,電影里都是這麼演的。到那時,俺就可以把全自動一扔,高喊一聲:俺為你報仇!操起機槍一頓狂射,打下個一架半架的來,既給戰友報了仇,也過了癮,要是再掛點小彩,說不定能成的戰鬥英雄什麼的。為了這一時刻,俺多盼著當第一射手的那小子早點光榮了啊。
唉,罪念呢,就是在最神聖的時侯,也無不加雜在人的意念中。
追悼會開始了,人們哭的呀,還真動感情。俺倆眼只盯著天上,脖子都酸了,別說飛機,連一隻鳥都沒飛過來,可能是給又哭又吵的哀樂都嚇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