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辛欺吾」（上）

12/23/2010

來美國第一年，朋友就向咱解釋了「黑色星期五」的來歷，並描述了美國感恩節那個星期五各家商店甩賣的熱鬧和老美搶購商品的瘋狂。剛來時自己正悶得發慌，閑著無事，記得第一個「黑色星期五」，咱和一幫窮哥們，擠了一輛破車，夜裡3點起床，跑到了電器連鎖店「Best Buy」站隊，等5點大門一開，一群人撅起屁股，跑得比范跑跑還起勁，進門后按照廣告索驥，專揀便宜和免費的拿。那個時候，幾個窮哥們還沒有電腦，但人手一台掃描儀，不就是因為免費嘛。

滿載而歸！

聖誕節后第一件事就是到單位複印購物發票，為什麼？在美國待長的人都知道，美國免費或折扣的東西不那麼好拿，廠家和商家要讓你把購買證明等一系列的東西寄回到指定的地方，再等上2-3個月，人家或許會把折扣的鈔票給你寄回來，這就是「Mail In」折扣，也就是說，在購買商品的時候，你是付了全價的，而等折扣返饋到你手上，沒準成了空中樓閣，因為，有幾個人記得2-3個月前發生的事呢？咱就吃了這個大虧，第一年購買的商品，大多數沒有拿到折扣，等咱想起來找商家廠家對峙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都沒有存根，你說氣人不氣人？大概老美都這樣活著，對這樣的小節欠缺留心，這為商家和廠家鑽空子留下了伏筆。據有知道內情的人告知，商家和廠家玩這套把戲的時候，大多數都不指望會把這筆折扣付給顧客，有統計稱，真正能返還到顧客手中的折扣不超過50%，大多是顧客資料不全或是寄錯了購買憑證，電話諮詢所花費的時間，遠遠少於用這個時間打工所獲得的最低收入了。

來美后從來沒有耽誤過「黑色星期五」，早幾年是自己買電器，等發現網路購買更方便簡捷后，「黑色星期五」開始變成為領導服務了，因為，作為貪小便宜吃大虧的短視領導，沒有算「時間就是金錢」的帳，為了省卻幾塊錢的服裝購買費，一直不把咱這個美國中產階級加夜班的時間考慮進去，盡干陪了「老公又折兵」的事了，記憶最深的有兩次。

那一年感恩節，天氣驟寒，外面初冬的寒風呼啦啦地吹，星期四領導責令咱買了當地報紙，和朋友阿雲把相關廣告仔細研究一番，拿出了學《毛選》的熱情和認真，對重點地方用彩色筆一一標出，按照購買產品目錄，安排好了交通路線，準備挨家挨戶加以搜刮。看一家廣告，上面有100美金的贈卡，具體英文如何寫不清楚了，但上面的描述是，每家不低於5張這樣的贈卡。

100美金啊，咱也仔細研究了一下，裡面的英文含義不確切，但5張100美金的贈卡是千真萬確的事。

領導開始做夢了，馬上和阿雲商量，1個人100美金，咱家2個人就是200美金，加上你的100美金，一下300美金到手了，這筆生意很劃得來啊。於是，領導當場拍板：今晚，咱們就站在那個商店門口過夜得了。

一聽領導的決定，咱的心就涼了半截，這麼冷的天氣，咱們家在室外過冬的寒衣嚴重不足，別拿了100美金，上醫院花費1000美金，這是那對那啊？可看到領導那份似乎到手了的滿足，咱又不敢提出合理化反對意見，畢竟多年來，咱家一貫貫徹的方針路線是「唯領導命是從，唯領導令是統」，於是，咱小聲嘀咕：女兒還小，是不是需要人在家照看一下？

「等女兒睡著了，咱們集體行動，再說，她已經這麼大了，平時放學后都是自己照顧自己了，我們早晨在她醒來前就回來了，不會有事的，」領導的語言里透著興奮，臉上泛起的紅潮，趕上小姑娘談戀愛時的羞澀了，只是眼睛不對頭，大有把獵物一口吞掉的貪婪的亮光。

無奈，晚上11點后，開車送領導到商店門口，阿雲也開自己的車前來了，商店門口沒有一個人，倒是旁邊不遠處的電器店有少數的幾個人排隊，咱們暗自竊喜，想必這些老美沒有看到這個小店廣告裡面的幾行小字了。

12點過後，見沒有人來和咱們爭搶位置，咱再次鼓起勇氣，向領導請示：「領導，你看，不會有人和咱們競爭的，你看是否可以這樣，咱先回去看看女兒，早晨４點左右，你打個電話給咱，咱再回來加入你們的隊伍？」咱回去想睡上幾個鐘頭，哈哈！

領導覺得有道理，把咱一個壯漢放在這裡喝西北風，有點於心不忍，於是和阿雲商議，她倆可以躲在汽車裡排隊，如果有人前來，就出來聲明自己排在前面，咱回家看看孩子，早晨和領導匯合，既不耽誤家事，也不耽誤賺錢，一舉兩得，多好！

得蒙領導恩准，咱屁顛顛地開車回家，躺在溫暖的床上，一下睡不著了，想想這兩個瘋女人，寒冬臘月的，為了幾個錢不要命了，再想想，這兩人會不會餓肚子啊？如果內急了到哪裡方便呢？這美國不比中國，牆角旮旯可以解決問題啊。

越想越睡不著，爬起來給領導準備食物，兩點過後，開車又一次返回了商店。

領導見了咱，仿若見了救星般，帶著驚喜道：「你來了正好，我和阿雲正著急呢，也不知道附近哪裡有麥當勞，準備開車找廁所，但又怕排的隊被別人佔了，我們前面排的幾個小時白排了。這樣吧，你在這裡先盯著，我們回家上個廁所就來。」

領導的事就是大事，領導內急就是咱的內急：「領導請放心，咱一定堅守崗位！」恭恭敬敬地遞上準備好的食物，領導和阿雲開車回到數公裡外的家裡方便去鳥。

總算等到了早晨5點開門，咱們後面已經排上了10多個人了，看咱們自己排在前三位，心裡那個美哦：那什麼的後面那幾位，你們就不要排了吧，100美金的頭獎沒你們的份了，不過，你們如果想得到20%折扣啥的小獎，咱也不反對。知道不？咱這100美金的大獎得來不容易啊，咱家不算汽油費、汽車磨損費上廁所，就算額外的晚餐夜點消費，咱得這個大獎也是名之所歸啊！咱得意歸得意，這句話咱沒說出來。

門口站著發贈卡的服務員，看她的笑容，是那麼地親切，如果不是領導在身邊，咱正恨不得上去擁抱一下那份漂亮的笑容了。

怎麼，贈卡還需要刷開？急不可待把到手的贈卡刷開，那薄薄的遮擋粉幕被刮開后，露出了贈卡內容：你獲得了額外10%的消費折扣！

啥？這是啥意思？咱馬上拿了報紙上的廣告和服務員對峙起來了：「廣告上不是說前5位可以得到100美金的贈卡的嗎？」

女服務員的笑容沒有變，但這下咱怎麼越看越難看呢：「廣告上的意思是，每個人有獲得100美金的機會，每個商店至少有5個這樣的贈卡。」TNND，咱幸虧沒有和你擁抱，咱如果那樣的話，咱吃大虧了不是？咱的「獻擁」一分錢不值啊！

「你這不是坑人嗎？」咱帶著哭腔，用中文抱怨著。再仔細研究，現在總算看明白了，那段文字說的似乎不是前5位可以得到贈卡，但也沒說是通過抽籤得到100美金的贈卡，這讓咱想起了小時候憶苦思甜大會上，貧下中農控訴「地富反壞右」的時候經常諄諄教導咱們的話：孩子，咱就是吃了沒有文化的苦啊，你們一定要好好學習，不要再被這些壞蛋欺負啦！

那一年的「黑色星期五」真黑，領導到現在還對咱提到這茬耿耿於懷，當咱表示了不要再吃沒有文化的苦的時候，領導馬上變色道：「再說，再說這次黑色星期五就讓你通宵排隊，還不管飯、不讓上廁所！」

感恩節不黑，辛欺吾真黑，咱眼前都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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