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節，值得記念

05/12/2012

（謹以此文，獻給天下的母親，也獻給汶川地震的在天之靈）

咱不記得母親生咱的經歷了，這不是咱的錯，咱敢肯定，所有看到此文章的讀者和沒有看到此文章的讀者，都不會記得同樣的經歷。您如果說您記得，您告知咱一聲，咱考您幾個問題就知道了。

但咱永遠記得，咱女兒出生的那一天。

咱家領導自打懷上了女兒后，就開始了一步一步「培養」女兒的艱辛里程，聽說懷孕期間吃水果，有利於未來孩子的皮膚髮育，領導每天在上班的坤包里，總要塞上幾個水果；聽說懷孕期間看電視有輻射，不利於孩子的發育，領導馬上減少了最喜歡的業餘生活，下班后死拖活拽地拉了咱在小區散步。當然，領導也有看電視的時候，而且是故意用肚子看電視，那是在一次和咱大吵以後，領導一氣之下，馬上開了電視，拿肚子對著電視道：你如果不想我好過，我也不給你好日子過。

「姑奶奶，把孩子弄殘疾了，咱倆都不好過啊！」見此情景，咱趕緊從電視前面把領導給拽走。這之後，領導懷孕期間落下了一個後遺症：一旦咱倆發生衝突，領導就要用肚子看電視，咱也只有舉搓衣板的份了。

懷孕7個月後，為了能夠順產，領導開始走路上下班，三站路，每天來回一個多小時，加上又是冰天雪地的大冬天，到家后帽子圍巾一摘，往往頭上煙霧騰騰，咱忙不迭地誇獎：「好！這樣對母女身心都好，生出來的孩子健康，別停下來，趕緊把晚飯燒了，吃完飯散步，孩子生出來更聰明！」

懷孕到了9個月，咱開始擔心了，從來沒有過當爹的經驗，啥叫宮縮、早產，理論上咱可以一套一套，但實際中，咱也是「大姑娘坐轎頭一遭」啊，和同一個單位宿舍樓的幾個司機打了招呼：咱夜裡有急事上門敲門，你們可別睡死過去啦。

晚上睡覺，領導突然驚呼：「女兒在動！」

咱趕緊趴在領導的肚子上聽，用手觸摸，緊張地問：「肚子疼不疼？」

「她踢我的時候疼，不踢的時候不疼，」領導也緊張。

「廢話，咱踢你也疼啊，咱問你，是不是那種要生了很疼的感覺，」咱沒吃過豬肉，也沒見過豬跑，就聽過豬叫了，那種疼，咱其實根本不知道。

領導也不知道，倆「孕盲」瞎折騰，盡自己嚇唬自己了。

直到有一天夜裡11點半，領導又一次喊痛，這次觸摸了的感覺和以往踢人感覺不一樣，咱一下明白了教科書上所說的那種「宮縮」，間斷到持續，由弱漸強，這次咱不再猶豫：這是要生了。

馬上下樓敲單位駕駛員家門，駕駛員正在牌桌上，硬是被咱拽離了牌桌。

12點前，送到掛靠醫院待產室，待產室外只有一個戴眼鏡文質彬彬的小夥子，他在幾分鐘前剛把老婆送進去，咱和他聊天，他告知，他老婆在送來之前，羊水已經破了，醫生說很危險。

咱悻悻然，暗自得意：看咱預備工作做的多好，老婆一說痛，咱就按時送到醫院了。

可惜，咱得意過早，痛苦在後面等著呢。

由於是初產，加上剛有宮縮，這樣產婦產程時間會很長，咱那個時候咋知道這回事呢，以為女人生孩子，就跟老母雞生蛋，進窩就出來了，咱私下裡打算，等孩子生下來后，給領導買一些湯湯水水的早點，咱順便外出找個公共電話，打電話向爺爺奶奶、公公婆婆報平安。

待產室外，陸陸續續又「送」來了一群等待老婆生孩子的爺們，都是年輕的爺們，大家開始了嘮嗑，有問「你家是男孩女孩」、「生了孩子誰帶」、「懷了幾個月就生了」……那年月，都是獨生子女，所以，沒有人問「這是第幾胎」這樣的傻問題。

香煙是最好的聯絡劑，煙霧騰騰中，幾個男人都開始允諾結親家了，忽然，產房裡發出一陣陣慘叫，男人們都緊張地不行，耳朵扒了產房的門細打聽，「這是我老婆，她最怕痛了，」說話的那個男人，臉色嚴峻，拿著煙頭的手抖個不停，香煙一直忘記了吸，長長的煙灰被抖掉了地。

聽到這個男人的話，其他男人馬上鬆了一口氣，大家都過來安慰這哥們：沒事沒事啦，女人生孩子，疼是難免的啦！

那個男人並沒有因為大家的安慰而輕鬆下來，耳朵一直扒著產房門，直到慘叫聲消失了，才心事重重地加入到了爺們聊天的隊伍中來。

正在大家張家長李家短嘰哩哇啦的時候，產房門突然打開了，護士抱了一個孩子站在門口，大聲叫著：「誰是XXX家屬？」

「我是！」那位羊水破裂孕婦文質彬彬的老公一個激靈，馬上跑上來報到。

「男孩，6斤半，去交錢吧，」護士面無表情地說著，轉身離去。

「哎哎，醫生，我老婆還好吧？」小夥子不讓護工關門，對著離去的背影叫。

「還好！」走遠的護士飄過來了兩個字。

這廂邊，男人們都恭喜小夥子，小夥子一下笑容滿面，馬上對大家道：「哥們，我先走啦，回頭見啊！」

待產室外8個男人，現在剩下了7個。

男人們就這樣，在待產室外等了一夜，除了那個幸福的文質彬彬，其他的男人開始煩躁起來了。

天亮了，再也沒有人打開那扇產房前彷彿是兩個世界的門。

7點多鐘，醫生護士陸陸續續來上班了，咱見到了咱的熟人，馬上請她進去看看咱家領導，看情況是否有變。

熟人是婦產科醫生，她進去后沒多久，產房門打開了，幾個男人都一擁而上，腦袋伸出來的是咱家領導，咱馬上把男人們扒開：「讓開讓開，是我老婆！」

領導很鎮定，對了咱說：「XX（熟人）來看過我了，我沒事，醫生說宮頸還沒開全，讓我為其他孕婦服務呢。」

心稍稍放下，可還沒等咱轉身呢，此時輪到其他幾個老公開始著急了，幾個人馬上圍著咱領導問：「我老婆現在怎麼樣啦？她叫XXX」，「剛才那個叫的最凶的人是我老婆，她還生啦？」，「哎，麻煩你幫我問一下我老婆，她生完以後想吃點什麼？」……

咱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咱對幾個老公說：「你們以為這裡是飯店訂菜啊，這裡是醫院，你們問她等於白問，她又不是醫院工作人員。」

領導關門消失了，幾個老公又開始煩躁不安起來，這個時候，只有咱臉上有了鎮定自若的表情了。

一個早晨，陸陸續續又有幾個孩子產生，在產房外等待的老公人數逐漸減少，看到身邊戰鬥的老公們消失，鎮定自若早就從咱的臉上消失了，咱很是氣憤：咱是第二個送老婆來的，為什麼這些傢伙加塞，在咱老婆前面生孩子？早知道如此，咱遲一點送領導來，也可以睡上一個好覺啊。

第二天下午3點多鐘，產房外只剩下了2個人，咱和那位老公大眼對小眼，已經失去了互相說話的興趣了，兩人的臉上只有兩個字，「焦急」，如果您硬要再加兩個字，那就是「不安」。

突然，門又開了，護士再次高叫：「誰是XX的家屬？」

「我是，」馬上跳到門口。

「女孩，6斤2兩，」護士抱著孩子，給咱亮個臉。

這臉怎麼皺巴巴的，象個小老太，見她爹也沒笑容，眼睛都不睜，這是咱的女兒嗎？

「是順產吧？」咱腆著臉問護士，咱孩子見到了，孩她娘、咱的領導怎麼樣，這是關係到咱後半輩子幸福的事，咱怎麼能不問呢？

「是順產，一切都好，去交費吧，」護士轉身離去了。

回頭得意地看著產房外最後一個老公，咱故作輕鬆地對他說：「哥們，我也走啦。」

那位老公，一臉的羨慕嫉妒恨，直到今天，咱還記得。

單位的押金早已打入了醫院的賬戶，現在的收費，都是「亂收費」項目，什麼「生育保險」（生育之前簽字有效的文件，在生育后如果出問題，就不讓你買，生產過程沒問題，就讓你掏錢）、「預防接種」（不屬於計劃內的接種）、「奶粉、尿不濕」等等，不一而足，由於母女平安，這點錢已經不足以讓當爹的咱感到肉痛和氣憤了，咱歡天喜地地掏錢。

短暫的歡天喜地之後，等待自己的是一輩子的責任，想不到啊，從那天起，當了爹的咱徹底墜入了「萬劫不覆」、「悲喜交加」的生活境地，曾經的花前月下、花天酒地再也不屬於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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