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多稜鏡（十）鄰里之間

鄰里之間

4/29/2011

新中國建立后在城市長大的人大多數有過住房緊張的經歷，隨著上世紀末城市基建速度的加快，城市中的「原住民」絕大多數搬進了「X居Y廳」的套房，大一點來個「四室兩廳」，小一點弄個「一室一廳」，過去住筒子樓那種「張家老公床上不舉李家知道、李家老婆月經不調張家了解」的局面有了大大的改觀，但隨之帶來的問題也相當可觀。

回國看望老人家是咱們這個年齡段甩都甩不掉的責任，咱時差還沒有倒過來，就奉了咱家領導的旨意，帶上禮品，緊趕慢趕地看望老岳母了。

一進樓梯洞，就見樓梯上塵土飛揚，咱趕上人家對舊房裝修了，裝修的這家還正是老岳母的對門。咱感到好奇，上次咱來的時候，這家也在裝修，怎麼一年多一點的時間，又搞裝修啦？

問岳母，岳母嘆氣，吊了嗓子開篇：說來話長。

老岳母住的房子是上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建築，由於退休過早，享受過福利分房的人不再象「正當年」的在位者，可以在政策允許的範圍內沒有節制地換房，老房子的條件在現代社會中，已屬於過時的產品。所以，周圍有門有路的人，大多趁「房市利好」的東風，出手舊房或是買了第二套、第三套房離開了過去的「記憶」，舊房大多用來出租給進城打工的農民工或是打拚的年輕人。老岳母對門這家的房子，就是賣給了這樣的一個投資者，對方對該房子進行簡單裝修，弄進來了N個老老小小（岳母根本搞不清楚裡面都住著什麼樣的人），經常看見陌生面孔的男男女女進出，嚇得老岳母大門不敢出、二門不敢邁。這不，近期又換了租客，租客要求改變原來的裝潢解構，於是，來了一隊人馬，劈劈啪啪一番大動干戈。

由於出租房住客人員混雜，吸毒、賣淫、嫖娼、賭博等犯罪現象屢見不鮮，作息時間不定，經常深更半夜鬧騰，老岳母每天看新聞這些消息，心驚膽戰，總覺得跟進了監獄和罪犯關在一起似的，對門說不準就是罪犯啊。

鄰里之間除了陌生的感受，還有金錢燒去了道德的無奈。

國內很多小區都有保潔員，每天不中斷地對環境進行保潔，但走在樓群中間，冷不防就會看到一包垃圾從高樓的窗戶飛向垃圾堆放處，破損的垃圾袋內啥都有，除了孩子的尿不濕，還有女人的衛生巾，真晦氣！

那一日，咱還沒有從夢中醒來，就聽到門外樓上兩家的吵架聲，髒話加狠話，聽上去是那麼地刺耳。見老爸從門外進來，忙問發生了什麼事，老爸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這是一幢5層樓的家屬樓，因為原來都是一個單位的職工，住戶知根知底。四樓的住戶曬在外面的棉被上被吐上了一口濃痰，不用問，肯定是5樓所為，於是，女主人跑到5樓開罵，5樓也不是吃素的人，見人家「打」上門來，毫不猶豫進行了還擊，還曆數4樓晚上開派對、打牌騷擾他人的歷史，雙方估計早有芥蒂，這場戰爭只是N場戰鬥的延續。

一說到這裡，老爸也來氣了，說：5樓的XXX你知道吧，他抽完煙都是把煙頭往窗外扔到人家院子里，上次提醒他不要這樣做，樓下人家會罵的，你知道他怎麼說嗎？「我才煩不了人家罵不罵呢！」還有，我和你媽到你那裡去的那一年，回來后太陽能熱水器壞了，找人上房頂修理，才發現是我們家樓上的這家把我們的太陽能熱水器給移開了，把他們家自己的太陽能熱水器放在了那裡，你說這家人缺德不缺德，上次他們家裝潢，把浴缸給弄漏了，讓他們修就是不修，還名牌大學畢業的大學生呢，連小學生都不如。

「老爸，熄熄火，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遠親不如近鄰啊，」咱打著哈哈，勸說著老爸，可又有誰能給咱一點安慰呢？

出國前咱家領導單位分了一套房，咱花了2萬多塊錢進行了裝修，看著「毛胚房」（沒有任何裝潢的房子）變成了漂亮的蝸居，咱和領導都感嘆：鈔票和精力沒有浪費

由於咱單位有房住，這套房子就變成了「度假房」，父母、弟妹或是咱領導和咱想度「蜜時」的話，就去享受享受，直到有一天發現電燈不亮，借著昏暗的光線，看到一幅慘景：客廳的整個牆面起泡，嶄新的牆裙也腐爛了，敢情是樓上漏水把咱家電路燒壞了。咱趕緊跑樓上，告知他們家漏水，請他們幫忙「堵漏」。

對方也是咱領導單位的職工，幫忙檢查了才知道：人家硬是從廚房通過客廳接了一條水管到涼台，水管走過的水泥地面被開了一個槽，待水管到位，槽被水泥封死，地面恢復了原樣，可惜的是：買了劣質水管，水管有沙眼，每天滲水，咱家的牆壁就遭殃了，變成了一面水牆了，如果開個洞變成「水簾洞」，咱沒準還可以收門票呢。

按理說，一個單位的同事，幫忙「堵漏」應該是份內之事，但由於水泥封死了水槽，埋下去的水管再弄出來，二期工程遠遠大於首期，不知道是二期工程資金緊張、還是工程監督人員勉為其難，這項亟待解決的工程一直到咱出國，也沒有解決，咱請求對方「堵漏」，並承諾因為水牆導致的任何損失都不需要對方承擔，可咱說好話的口水變成了滔滔長江水，人家施工人員就是不動工。

2005年回國前，咱讓弟妹把空置了多年的房子進行整理，為了咱們一家回去有個落腳的地方。弟妹讓施工單位把所有地板和牆裙全拆除（水牆導致木頭霉變腐爛了），又把埋入在牆內的電線全部起出來重新布線，換掉生鏽的電熱水器等家庭用品，讓咱很是花了一筆痛心的「割肉錢」，咱一家在這個簡單裝修的房子里，面對水牆，度過了幾天「幸福的」日子

利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光，咱等到了樓上「早出晚歸」的一對夫妻，向他們表示了強烈的「抗議」，並把咱家水牆上的「地圖」展示給對方（油漆過後又出現了新的地圖）。在「友好協作」的氣氛中，雙方本著解決實際問題的精神，對二期工程的可行性和時效性進行了探討，最後一致認為：為了創造一個和諧的社會環境，為了遠親不如近鄰，拖延了近10年的二期工程刻不容緩，馬上擺上了議事日程。

短暫的休假很快結束，二期工程一直沒有音訊，咱是鮮魚拗不過鹹魚，過完假期按期回美，對方似乎忘卻了二期工程的承諾，繼續著在水牆上安居樂業，一直到2010年。

為了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咱不得不委託國內的親友，找到律師，走法律途徑解決二期工程，等律師把法院的通知書交給了對方，對方在短短的一個星期內完成了二期工程。

值得慶賀啊，中國真正走上了法制社會！

突然感到悲哀，很想回到筒子樓的時代，雖然張三家的老公陽痿，李四家的老婆月經不調，但咱們走在路上，至少不會被衛生巾砸頭，更不會被尿不濕尿頸。

上世紀70年代末的老房子，絕大部分面臨著拆遷

小區裡面每天都能見到這樣的建築垃圾，老房子變成了「危險建築」

筒子樓出來的笑容，沒有任何銅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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