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濤 當今的中國越來越像一座狂歡的大圍城,裡面的人試圖洗盡鉛華走出去,外面的人則不甘缺席裡面的嘉年華進行時,躍躍欲試準備粉墨登場。這種圍城現象集中體現在所謂的新海歸潮以及國內富豪和精英階層的又一輪移民熱。
情景一:在美國的一個中國朋友,自己創辦了一家科技公司。雖然他一直都對我說,喜歡自己現在做的事情,但我知道他日子一直過的都很辛苦,至今也沒有談下什麼正經的投資商或者客戶。前些時候,他和中國南方的一家科技園區聯繫上,據說對方可以為合適的團隊和項目提供優厚的條件,光是安家費就有幾百萬人民幣。這老弟人在國外已然很久,言語之中總是對國內的種種機會頗為神往。
情景二:在中國的一位朋友,早年在電信行業掙到了第一桶金,後來轉戰房地產和證券業,現身家數億。此人生性喜愛乾淨和清靜,始終對北京污濁的空氣和浮躁的氣氛抱怨連聲。如今女兒大了,到了上高中的年齡,一直遺憾年輕時沒能來美國瀟灑走一回的這位老兄,開始著手鋪墊寶貝閨女的前程。我們上次在北京一起進餐的時候,他就向我表達了赴美投資移民的想法。前幾天,又給我發了條簡訊,言之鑿鑿地說準備在美國出手買房了。
在做海歸人數統計的時候,除了表面的數字外,我不知道有關部門有沒有搜集更具體的數據,了解一下海歸群體裡面有多少比例的人是拿了國外的身份后歸的。同樣,相信也會有不少國人想了解新富豪或精英移民出城後有多少人的財源依然還在國內。我之所以覺得有必要了解這方面的信息,是因為在某種意義上,這種「雙保險」海歸和那些身在曹營但「錢」系中國的精英們能夠更好地幫助大家解讀這種中國大圍城現象──在圍城內外穿梭的兩種人,也許昭示的是同一種值得憂慮的中國式糾結。
我在前面的幾篇文章里,
給海歸分過類,也對某些海歸頗有微詞,主要是因為不少海歸「皆為利來,皆為利往」,而在人文領域對當今中國的貢獻綿薄。尤其需要說明的是,淘金淘銀無需國界,愛惜個人的羽毛也無可厚非,但非要腆著臉打出「建設祖國」的旗號,而與此同時口袋裡裝著在星條旗下宣誓后拿到的護照,這種拙劣的包裝就太不厚道了。最近國內發生的某知名海歸學歷造假事件,或許只是一個美籍華人利用中美兩地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忽悠了現代職場集體智商的鬧劇,這些人時有提到的「愛國」或許也只是個人營銷語言而已。
另外,早期海歸良莠不齊所帶來的示範效應,國內有關部門對海外人才挖掘和甄別能力的欠缺,其實都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海歸整體質量的發展。記得曾與在美進修的一位部級幹部聊天,談到了體制內接納海歸的問題,他的看法是目前質量過硬的海歸還是少,真正好的在國外也不缺伯樂來識金鑲玉。還有一次,我參加科技部在哈佛的一次講座,其間一位老華僑對國內來的各種所謂人才招聘團大加批評,說他們只是走馬觀花、蜻蜓點水,海外人才到底身在何方以及這些人能做什麼、做過些什麼,他們根本沒有做過家庭作業。這席話換來的只是在座官員們的支支吾吾。
中國依然在高速發展的經濟無疑是眾多海歸回城的主要動力,而海歸中的「裸歸」(老婆孩子留在國外)和「雙保險」(保留外國國籍或身份)現象也從側面反映了海歸群體對中國社會整體走勢的不完全認同,這和國內大多富豪或精英們出走他鄉反映出來的問題如出一轍。當然,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個人始終認為,和海歸回城淘金一樣,移民應該是社會個體在條件允許的前提下做出的正常選擇。至於這些人所帶來的財產流失,甚至包括人為放大的「貪污巨款」的流亡,在體制外的語境下也許永遠只能是個偽命題,相信這些新移民中的大多數和體制內最應關注的「裸官」現象不可同日而語。
針對圍城內外穿梭的兩種人,曾有專家提出過實行雙重國籍的動議。且不說在技術層面上這項提議目前的可行性有多大,動議本身其實也在有意無意地迴避中國真正需要直面的現實,那就是中國如何才能從一個一切皆有可能的淘金場轉變為國人實現中國夢的希望之鄉?
這是一個圍城內外群狂至癲的年代,無論是淘金的海歸,還是歸海的精英。希望真正擁有解藥者,是高居圍牆上那些能夠俯視眾生的人。
(作者張濤畢業於哈佛大學和Wake Forest大學,曾先後做過駐外記者和跨國公司經理人,目前從事投資和政策諮詢工作。本欄目所述僅代表他的個人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