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笑: 回國開中草藥的國際學術會議有感

轉載: 醫藥行業每四年開一次國際學術會議。多數是在歐洲和北美進行，這是第一次由中國主辦。來自世界各地三千多人參加了會議。公司派米回國參加會議，給米了一個近距離與國內同行交流的機會。中國舉辦國際會議，都是盡心儘力，所以會議組織的相當出色，尤其是以大學生為主的義工，朝氣蓬勃，給會議增色不少。米且按下種種好處不表，單挑挑雞蛋里的骨頭，讓國內的同行聽聽不同的聲音。

這次會議，一共有三百多位專家發言，借東道主之便，中國也有二，三十個人發言。米特別留意中國人發言，參加了一個國內有名的中藥產品「xx搭檔」的臨床研究的討論。米到的時候，分會場門口有很多人在擠著搶著，也有不少老外混雜其中，旁邊是攝像機和照相機在拍照，原來是這家公司發放免費樣品。有兩個老外搶了幾盒出來后，問米這是幹什麼用的。看來「人來瘋」是不分國界的。米拿到該產品介紹后，看到裡面有很多照片，說「xx搭檔」在某某會議上受到代表的熱烈歡迎。米就知道以後在該產品介紹中，會加上在國際會議上「熱烈歡迎」的照片。難怪這家公司不安排大家排隊，原來就是要的這個「哄搶」的效果。

代表該公司發言的專家一上台，會場就燈光大亮，攝像機和照相機全部上陣，完全看不到屏幕上的內容，攝像機和照相機在聽眾前面晃來晃去，而且專門肆無忌憚的對著高鼻樑黃頭髮的聽眾拍照，只追求攝影效果，根本不考慮聽眾的感受。本來是學術討論的會場，變成了產品廣告的攝影棚。米參加國際會議不少，象這樣的商業色彩還真的沒有見過。這家公司贊助費的價值，真是達到最大化了。在頻頻搖頭的外國同行中，米覺得很沒有面子，這裡畢竟是學術會議，不是訂貨會，難道在會場外面鬧騰還不夠嗎？

國內的中草藥廣告是無孔不入。在國外搞新葯研發的人回國，往往會被鋪天蓋地的中藥或者中藥保健品的廣告驚呆。如果這些廣告是真的，那搞葯這一行的人還有活路嗎？看看廣告，人類所有疑難雜症在中國已經完全解決了。遠的癌症，糖尿病，牛皮癬，近的陽痿，艾滋病，豬流感，都有數不清的特效藥。比如「xxx 使癌細胞立即停止活動，使癌症病人短期內癥狀能全部得到緩解、改善，逐步治癒---」「xxx使治療癌症的神話變成了現實」「xxx攻克癌症世界難題」。記得一次參加癌症藥物的會議，一位抗癌藥物研究的大師說，我們這個領域每年耗費了多少億的資金，研究了這麼多年，但是沒有再取得象發現紫杉醇（Paclitaxel）那樣的突破，慚愧（shame）呀。如果這些國外的大師看得懂中草藥的廣告，那就不是慚愧了，簡直就是無地自容。

對於中草藥的效果，米是相信的。米有個朋友開藥廠，每年要收購大量的人蔘，招一些村姑洗人蔘，一個收穫季節下來，村姑的手變得又白又嫩，和黢黑粗糙的臉放在一起，沒有人相信那雙手是她們的。市場上的人蔘護膚品就很難有這樣的效果，不是沒用，而是濃度不夠而已。

中草藥和西草藥（Pharmacognosy）其實是一回事。都是用草藥治病。只是用藥的理論不同罷了。整個西方國家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還依賴植物治療各種疾病。時至今日，依然有25%的西藥、生化藥品是直接或間接來源於藥用植物。草藥並不是中國獨有的。

比如，在伊拉克一座6萬年歷史的古墓中，就發現包括麻黃的藥用植物。在公元前約1500年的古埃及，「愛柏氏紙草記事」(The Eber Papyrus)中，就記載有蘆薈、阿片、薄荷、桂皮、番紅花、沒藥、蓖麻、大蒜等物。公元前五世紀的希臘醫學之父希波克拉底在其著作《希波克拉底文集》中就收載有如桂皮、龍膽、大黃等400種藥用植 物。公元40-90年，有「西方醫學之父」之稱的希臘醫生，迪奧斯科理德(Pedanius Dioscorides)所著的《藥物學》（De Materia Medica）中，記載了包括麥角、桂皮、刺柏、芍藥、牛蒡等500種以上的藥用植物。公元1世紀，古羅馬藥學家普林尼（Pliny）編纂的博物志中，收載了約1000種藥用植物。公元131-200年，古羅馬皇帝的御醫蓋倫（Claudius Galenus）著書20部，記述了約540種植物葯、180種動物葯和100種礦物葯。由他倡導使用的植物浸膏製劑，至今仍被稱為蓋倫製劑 （Galenical Pharmaceuticals）以區別合成製劑。其出現，大約相當於我國的東漢的張仲景時代。

與中草藥的固步自封不同，外國藥學家從草藥中分離出所謂的西藥。1804年，德國人從罌粟中分離到嗎啡，1820年，法蘭西人從金雞納中分離到奎寧，1920年，從麻黃中提取出麻黃素。1838年，水楊酸即「阿斯匹林」的前身從白柳 (Salix alba L.)皮被分離出。瑞士羅氏公司的抗流感特效藥「達菲」的主要原料，是八角茴香提取。過去的百年，西方國家已經從植物中提取了59種葯。這些廣為人知的藥學成就，應該能讓中草藥冷靜一些。說的不好聽，中草藥大概也就是人類藥物的早期階段的產品吧。

現在，中草藥的機會可能來了。因為人們又開始崇尚「天然「和「有機」。比如，美籍生物化學家森特·哲爾吉在1928年從多種植物汁液中發現 並分離出維生素C，並獲得了1937年的諾貝爾生理學和醫學獎。雖然催生了維生素工業，經過這麼多年，人們發現日常補充維生素C的最好途徑還是水果蔬菜。人們回歸原始，使用原始的草藥，中草藥應該有優勢。

可是據統計，在國際市場上，中草藥銷售額每年約160億美元，中國僅占5％左右；各種天然植物葯銷售額每年約300億美元，中國僅占2％，而且中國中藥出口仍以原材料和半成品為主。中草藥還是靠老祖宗炒作，靠出賣資源為生。

好在，中國政府清楚這個差距。國家科技部的一位海歸領導的話給米印象很深。他說，世界上唯一沒有「Made in China」的大行業只有兩個。一個是大飛機，一個就是葯。現在中國要用舉國之力把這倆項搞上去。想想慚愧，世界醫藥歷史上，中國曾經有龍頭地位，可是居然至今沒有出來一個世界承認的新葯。不過，一個在國外高度發展，在中國基本為零，現在中國要大力推動的行業，也許有大機會吧。在國外搞新葯研發的朋友有福了，回中國搞新葯研發一定很難，但是你可能創造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