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的悲哀
牛的悲哀就在於,是永遠的被人用繩子牽著鼻子走,它不管牽它的人是誰,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強盜還是屠夫,它只能跟著牽它鼻子的那根繩子,它不知道牽它鼻子那根繩子的去處,是去田地還是去牧場,是去集市上賣掉還是去屠場等待宰割。
打記事的那天起,它的鼻子上就有條繩子,它不知道這條繩子是從哪裡來,只知道當繩子拉動的時候,即便是它非常的不願意走,但也不得不走,因為繩子拉動的時候很疼,。。。。。。
有時候它是實在的不想走,使出牛脾氣,即便是繩子把鼻子拉得很痛,痛得它嗷嗷的直叫,痛得它牛眼裡流出了淚珠,它還是不願意走,因為它實在是受夠了這種被人牽著鼻子的感覺。它以為使一使牛脾氣就會擺脫繩子對它的束縛,可是它錯了,繼而帶來的是一陣皮鞭的鞭打,那皮鞭雖然細細的,但抽在身上真得很痛,每一鞭子下來它的身上都會留下一道印痕,更讓它心驚的是那皮鞭是用它同類的皮做成的,它一看見它心裡就有一種寒意,它受不了繩子拉動,皮鞭抽打的疼痛。它的牛脾氣抵擋不住這精神和肉體上的折磨,它只有屈服,儘管它很不服氣瞪著它的牛眼,但是看見鞭子揚起和聽見鞭梢發出的聲音,它只有向前了,這已經形成了一種習慣,久之,又變成了一種本能,一種忍辱負重勇於開拓的老黃牛的本色。不管肩上被套著多麼大多麼重的車,它都會使出它的牛勁拉著車子走,有時候實在的累了它想停下來,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鞭子的抽打。還在有的時候,它也很想拉著車子走,可是車子實在是太大太重了,它根本就拉不動,它的力量已經使到了極限也盡了全力,可是,只要車子不動,它身上就得忍受著鞭子不停止抽打,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其實它的前輩們告訴過它,這就是命,既然為牛,那就只有身駝重負,勇往直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只有俯首甘為孺子牛,只有梨遍天下地,只有永遠擠出來的是奶吃的是草,只有老牛舔犢,悄悄的告訴他的牛子牛孫,初生牛犢不怕虎可以,但是千萬不能不怕繩子,鞭子和刀子。再告訴它們萬萬不可吹牛皮,牛氣吹破了是會要命的,還有,要以身示範,告訴牛兄牛弟,哪怕是老牛拉破車,也要竭盡全力,也要有一股衝勁,發揮出牛勁,要知道不用揚鞭自奮蹄,那樣才不會受罪,絕不能牛鼻烘烘,覺得在十二屬相裡面排行老二就牛氣十足,要清楚的知道,子鼠---丑牛---寅虎---卯兔。牛是處在最危險的位置,隨時都有被老虎吃掉的危險,只有夾緊尾巴乖乖的作牛,才是正理。
好多年了它都是這麼過來的,有時候它和人一起,即使人不再牽著它的鼻子,它也會乖乖的跟在後面,他不敢有半點閃失更不敢走岔路,當套上了磨耙的時候,要費力向前,人不說停它是不敢停的,在人面前他已經沒有了性格,而且它要保持一種溫柔的姿態,永遠的任勞任怨,永遠的不停的勞作。其實這一切它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待遇了,它的經驗告訴它,永遠的要有一種猛牛的牛勁,千萬不要有個頭疼腦熱或者感冒發燒,更不能走路的時候光看鞭子不看路,萬一不小心摔倒了落個殘疾的話,那可就會被送到屠宰廠的。一個失去勞動價值,創造不了經濟價值的牛,命運只有死路一條。當然也不能太牛了,它知道任何的事情加上了一個太字,那可是大大的不妙,要是有天那個人高興了的時候,說不定會一手拿長劍,一手拿紅布,要是看見了紅布千萬不要紅了牛眼,跟個瘋牛似的和那塊紅布過不去,要知道衝過去只有死,鬥牛士可不是鬧著玩的。
不容易呀,它知道只要能活著就是最大的福,多活一天算一天,誰讓他怕死,好死不如賴活著,不管是誰給它什麼草它都要接受,哪怕是常用鞭子打它的那個人,一時發了善心拿來一把它根本就不願吃的草,它也要裝作高高興興的樣子,絕不能使性子,它知道這個人施捨的它不願意吃的草,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不然的話,就是不識抬舉了。在這件事情上它是絕不能鑽牛角尖子,還是糊塗一點好,儘管它知道這把草是在它耕種的地上拔的,但也要裝作根本就不知道牛毛出在牛身上的這一說法,它知道既然為牛,這輩子是逃不脫人的控制,不能有自己的選擇,不能有自己的愛好,不能有自己的主見,不能有自己的尊嚴,最主要的是不能挑食,要給什麼就吃什麼。
有一回牛跑出去了,在一個看不見人的田野里,它以為獲取自由擺脫了人的鞭子,它錯了,致使之中有一條看不見的繩子在牽著它,它將無法按照自己的方式耕種一片地,它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末日,知道了自己的宿命,它只是想努力的多耕種一片地,希望會長出新草,好讓它的牛仔子們有天路過的時候,在願意的時候吃一些老牛耕種的草。它已經從容的選擇了做牛最後的歸宿,就是走向屠場,只是它真的好希望在走向死亡的這段路上,不要被牽得太緊。。。。。。
其實既然命運選擇了讓它為牛,它在走向屠場的時候已經想明白了,應該為自己的死感到高興,因為這已經體現了它做牛的最大價值,那就是被人利用,活著的時候獻出自己的力量,為人創造財富。死了的時候,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成為人們餐桌上的一道菜,皮毛和骨骼也會再次的被利用,成為更有用的物件,它為自己是頭牛而高興,而驕傲,當知道有人要寫一篇名為《牛的悲哀》的文章時,它還提出了強烈的抗議,說,這不是牛的悲哀,而是牛的精神,哈,哈,哈,哈。
儘管說哈哈哈哈的時候,它流出了牛的眼淚。。。。。。
王斌寫於北海道札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