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俄羅斯圖書評論報度過一個不眠之夜。
2007年8月29日至 9月10日,作為中國新聞出版代表團隨團記者,我有13天的時間,逗留在莫斯科,全方位報道俄羅斯中國文化年巔峰之作——莫斯科國際書展中國展。9月6日、9月10日、10月23日,在《中國圖書商報》三期報紙里,分別發表了我的大型報道《莫斯科書展輝映中國元素》、《中國書情瀰漫莫斯科》、《如果明年再去莫斯科》。這些報道後來被新華網、人民網、新浪網、搜狐網、中國出版網等大型門戶網站和一些行業網站廣泛轉載,我用我的筆墨,勾勒再現了中國歷史上第一次以主賓國身份參加莫斯科國際書展的盛況。我有一種完成使命的感覺。這似乎應該是我的「正筆」。 但是,13天的莫斯科之行,我還有許許多多的見聞和感慨,屬於私人性的「閑筆」,淤積於心,無以表達。現在藉助中圖公司的紀念徵文,總算有了落地機會,遂成閑筆六章。
----------------- 其中 之一
8月31日上午,我在我下榻的中國駐俄羅斯大使館招待所接到我的俄文翻譯瑪麗婭小姐的電話,轉達俄羅斯《圖書評論報》總編輯亞歷山大·加夫利羅夫口信,要我下午三點前趕到他們報社。我知道這是我們與俄羅斯《圖書評論報》合作出版的俄文版《中國專刊》應該排版的時間,我會有相當多的複雜意思需要跟加夫利羅夫溝通,僅憑瑪麗婭小姐的中文能力肯定難以勝任。這時我有了想甩掉瑪小姐的念頭。但是誰能取代她?瑪小姐的費用是加夫利羅夫付的,據說依據莫斯科的消費水平,請一個中文翻譯,一天沒有兩千元人民幣下不來。無論代表團還是我們報社都沒有這筆開支。賴加夫利羅夫?似乎也缺少理由。這可難倒了我。
我的運氣告訴我,自從我一個人先於代表團抵達莫斯科,許許多多的「偶然」成就了我的願望。我想再敲一次「偶然」之門。
這時我手上突然抖落一張名片,是俄羅斯科學院高級研究員 立良。這 立良先生是去年北京國際圖書博覽會開幕前一天,中國政府在人民大會堂招待俄羅斯第一副總理梅德韋傑夫一行時,我見到的一位。當時由於我記者身份特殊的機位,讓我拍出許多令俄羅斯人羨慕的照片。很多人,包括 立良在內,緊緊圍著我,要我一定把這些照片轉給他們。他特彆強調說:「我是中國人,我能幫你和他們溝通」。「他們」是指那些獲得中國政府獎的漢學家們。
「喂,您是 立良先生嗎?」我撥通名片上的手機號詢問。
「我是,你是哪一位?」我注意到他用的是「你」,而不是「您」,好像有點身份感的樣子。
我報過姓名,並解釋說,我就是去年在人民大會堂給他們拍照的記者。他馬上親切起來,連聲說:「您好您好!我們一直等您轉給我們照片呢。」
我說:「照片我全帶來了,正想怎麼送給您。不過現在遇到一件麻煩事,不知您能不能幫幫我。」於是我詳細解釋與俄方合作以及明天見面時翻譯水平太低的情節。末了著重說:「要是有您這樣高級研究員的翻譯水平就太好了。」
他略加思索,問我一句:「您怎麼能住在大使館?」
我說,是我的朋友鄭明秋幫我介紹的。
一聽「鄭明秋」三個字,我好像看見他突然大睜起眼睛:「哎呀這麼巧,我剛剛從她辦公室出來。我們這些中國人,每年得有無數的事求人家辦。您既是鄭老師的朋友,那還說什麼,我幫您就是了。不過我下午、晚上都有課,您容我調一調,下午兩點我再來大使館。」
比下午兩點稍微晚一些, 立良先生打車到大使館樓下接我,同車還有他的夫人,一個很纖巧很典雅的女子。H 先生解釋說,夫人剛從國內來探親,趕上他要參加莫斯科書展,經常把夫人丟在家裡於心不忍,於是帶在身邊,陪著他給我做翻譯。我說:「光您一個我都請不起,來兩個,我得賣了機票付您錢了!」我們一起大笑起來。
這天晚上, 立良和夫人一起陪著我,在俄羅斯《圖書評論報》度過一個不眠之夜。按合作協議,俄羅斯《圖書評論報》將給我們16個版;但是因為中俄文單位面積載字量的差異,我必須臨時增加4個版;因為上午國內剛剛給我補發一版人民文學出版社的彩色廣告,我必須再向加夫利羅夫多要一個彩版;因為要趕在莫斯科書展前見到報紙,《中國專刊》必須在9月4日前出版;出版當天,必須給我送到宇宙飯店1000份報紙以備展會使用。還有,9月6日下午,中國出版集團舉行招待酒會,加夫利羅夫必須幫我請到10位以上的俄羅斯客人;9月7日,中俄合作雙方要在展場舉行《中國專刊》推介會,加夫利羅夫必須準備演講;會後,他必須派一位高級記者採訪中國出版集團老總聶震寧……這麼多的要求,有些顯然過於「無理」,但為保證我莫斯科之行「不辱使命」,我必須堅持。這個沉重的擔子就落在 立良的身上。他一邊溝通我和加夫利羅夫關於排版的意見,一邊又要見縫插針地表達我的種種要求。他的夫人則殷勤地為我們煮咖啡,照相,斟酒,布菜(有的酒是我從國內帶來的,菜是我在路上現買的),不失時機地為我們忙著排版的中俄主人敬酒。他們夫婦的努力,明顯地改變著加夫利羅夫種種不情願「就範」的初衷,轉而儘力與我相互配合。
大約到凌晨四點左右,因為中國出版集團一個版面安排的分歧,加夫利羅夫的忍耐到頭了,他把手中一摞校樣猛地摔在桌子上,大聲咆哮:「不幹了,不幹了,沒法幹了!」俄方正在排版的四個人、我、H 氏夫婦都大為驚訝,一時呆住無語。少頃,H夫人端起兩杯酒,分別送給我和加夫利羅夫,燦然地笑著說:「挺好挺好,你們干一宿了,真該歇歇了。」H 立良給俄方翻譯完這句話,又悄悄走到我身邊耳語:「俄羅斯人就是這樣,憋了一宿的氣得讓他出出,一會就會好的。」一語未了,只見加氏高高舉起酒杯,對著全場大聲說:「為了合作成功,乾杯!」前半句他用的是俄語,「乾杯」則用上他生硬的漢語。全場一下活躍起來,終於在五點半以前,完成全部排版任務,大家合影留念。分別前,加夫利羅夫和我緊緊擁抱在一起,我看見他眼裡閃動著淚花,我則忍不住熱淚長流。
在俄羅斯圖書評論報度過一個不眠之夜。
忙裡偷閒,我在阿爾巴特街的普希金故居前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