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旅 俄 隨 筆(二000、九、六)--舊況新提

我們這一代五、六十年代的青少年，幾乎沒有誰不心儀蘇聯——俄羅斯——莫斯科。
    共產主義理想，社會主義模式，蘇聯文學、音樂、繪畫、電影等，曾給予了我們刻骨銘心的撞擊和影響；「現代修正主義」又讓人反感和困惑 ；超級大國——蘇聯，一夜之間如雪崩般分成了15個獨聯體國家，令人如墜五里霧中。
    俄羅斯，你早已是我們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飛往莫斯科
2000年6月30日12時45分，俄航班機747載著乘客從首都機場起飛。坐在座位上，跟國內的航班感覺無異樣，只是空姐和「空哥」全為俄國人，而「空哥」對第一次出國旅遊的我來說，確是一件新鮮事。他們除與金髮碧眼的空姐一樣熱情親切外，還透出一種男性獨具的沉穩、剛毅。詢問鄰座一位多次出國的同胞，為什麼要用「空哥」？他說，可能是男人的穩健能給人更多的安全感吧。
我選擇的是靠機窗A座，想先鳥瞰一下俄羅斯大地。可飛機起飛后，一下就升至6千米的高空。機窗外，下面是白茫茫如大雪團似的雲海，上面是如洗的純凈的藍天，飛機就在雲海與藍天之間穿行。在飛機上，只能感到前面無際的雲海在緩緩向後移動。
半小時后，飛進了蒙古人民共和國領空。再一小時，飛機已在俄羅斯上空飛行了一原來這麼近！
幾個小時過去了，在低高度飛行時，灰褐色的土地，綠色的植被，依稀可見的房舍不斷地掠過眼底，幾乎未見一座城市。多麼廣袤的國土呀！我不禁想起少年時代就會的一首蘇聯歌曲：
……
我們祖國多麼遼闊廣大，她有無數的田野和森林，……
20時25分（莫斯科時間16時25分），飛機上放錄像的熒光屏上顯示的航空圖告訴乘客，即將抵達終點站——莫斯科。乘客們一陣小小的躁動后，很快恢復了平靜。可我卻心潮難平——心馳神往數十年的莫斯科終於要到了！
飛機的高度還在下降，大片大片的森林和原野清晰可見，一幢幢房舍和其它城市建築物也從機下一掠而過。
15分鐘后，飛機平穩地降落在莫斯科國際機場上。放眼四周，機場邊沿與農舍、田野相銜接處，似乎沒有標識，顯得挺隨意。
走出通道20米左右，下30幾級階梯，就到了入境大廳。入境大廳有4個口子，入境人員依次一個個入境。輪到我時，我向邊檢人員出示了機票、護照及簽證等所有票證。那邊檢將我所有的證件仔仔細細地看了又看，接著又來了個女邊檢，他們說了幾句話后，女邊檢
拿了我的全部證件，示意我跟她去。走了10來米，她又示意我站到四個中青年同機抵莫的男「同胞」那兒去。她拿著一大疊證件，走進了一間辦公室模樣的屋裡。這下我才意識到，真正到了莫斯科，並正接受一個大陸中國人首次赴俄的「特殊禮遇」。腦海里，一下就閃出了許多親友旅俄后，帶回的關於莫斯科的警察故事。當時，我還將信將疑。
足足等了20分鐘，這20分鐘多麼漫長呀——我擔心機場外接我的親友會很擔心：我隻身在這裡耗著，還前途未卜。
「她」終於拿著厚厚的一疊證件向我們走來了。她把我們又帶到了另一個入境出口處，一一核實了我們的證件后，將證件還給我們並做了一個手勢——你們走吧！謝天謝地，一種「解放」的感覺油然而生。
我趕緊到我們那趟機的傳送帶前去拿託運的行李。那裡已站了許多人，我認出了一個同機的「熟人」，他說行李還未出來。大約又等了近十分鐘，行李才從傳送口一搖一搖地出來了。轉了兩圈后，我的行李終於「搖」出來了。
走出站口，時間已是17時40分，回想我上午在北京出境時只用了1分鐘左右，真有隔世的感覺。
                 昔日的輝煌
漫遊莫斯科和聖彼德堡，我震驚於前蘇聯並追溯至16 -19世紀俄羅斯的輝煌。
進入莫斯科市區，城市顯得開闊舒展，隨處可見樹林、草坪。在主幹道交叉處，幾乎都有一片廣場，廣場上總少不了塑像，我們熟悉的普希金、列夫•托爾期泰、果戈理、高爾基、馬雅可夫斯基等，都塑得栩栩如生，極具個性。俄蘇時代著名政治家、軍事家、科學家的塑像也見了不少，列寧的半身和全身像仍隨處可見。在列寧墓后側，有兩排著名的政治家和軍事家塑像，我們能認出的是布瓊尼、捷爾任斯基、斯維爾德洛夫、加里寧、斯大林、勃列日涅夫、安德羅波夫等，這些塑像都與他們照片上的樣子極象，顯示了蘇聯雕塑家們高超的藝術技巧。
第一個飛向宇宙的地球人——加加林的塑像，底座比周圍的樓房還高。
塑像是對貢獻者的一種歷史的肯定。歷史塑造了這些人物，他們自己也塑造了自己的形象。
在莫斯科，還有一處薈萃幾代名人塑像的地方——聖女公墓。這塊墓地1923年起，便成為埋葬國家名人的地方，每一個的墓前幾乎都有他本人的塑像。
人們進入這塊墓地，沒有一點悲戚之感，倒象進入了一個雕像之宮，可忘情地徜徉於這片雕塑藝術之林。在這上萬尊精美絕倫的塑像里，我找到了許多我們這一代熟悉的人物形象。《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作者奧斯特洛夫斯基的墓前，塑了一尊他的坐式浮雕像——瘦骨嶙峋，眼睛凝視著前方，似射出堅毅的光來，令人肅然起敬。令人想起那艱苦的年代，記起了他關於生命的那段格言。卓婭的墓也找到了。墓的基座由紅色花崗石砌成。上面是一尊青銅全身雕像——一個身體微微前傾，半袒露胸懷，仰首望天的美麗姑娘，正在感受花季人生的幸福。雕像家要告訴我們的是：德國法西斯毀壞的是多麼美好的生命啊！
我還看到了果戈理、車爾尼雪夫斯基，、契柯夫、阿•托爾斯泰、法捷列夫、馬雅可夫斯基．邦達爾丘克、烏蘭諾娃、莫托洛夫、布爾加寧、赫魯曉夫……等等的塑像。還有無數我們不熟悉的思想家、軍事家、文學家、科學家、藝術家、蘇聯英雄等的塑像！都極精妙地展現了他們生前的職業特點和生活習慣。每位參觀者面對這些栩栩如生的雕塑都有一種親切感，並肅然起敬。
更令人驚嘆的是：在莫斯科和聖彼得堡一百多個藝術博物館和畫廊里，陳列著成千上萬尊（幅）世界一流，令人嘆為觀止的雕塑和油畫。
莫斯科交通方便，幾乎是每個「老外」深切的感受之一。
水上，有莫斯科河與伏爾加河相通的水道；陸上有公共汽車、有軌電車和無軌電車，還有大量的出租汽車川流不息。如要出莫斯科旅遊或公幹，有九個火車站，每天有上百次列車將旅客送向四面八方。從天上走，有四個國際和國內航空港。在莫斯科，人們利用得最多最值一提的是地鐵。
莫斯科地鐵始建成開通於1935年5月15日。經過60多年，線路上延伸和新建了許多站，現已具宏大規模。地鐵車站達161個，分為上中下三層地鐵通道，11條地鐵路線，有兩條地鐵路線是從莫斯科河河底穿過的。據說，這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艱難歲月中修築的。這真是勞動人民創造的一個奇迹！地鐵總長度近220公里，現還在繼續延伸，全部完工約需5年時間。望著那張地鐵路線示意圖，只見畫著一圈圈密密麻麻的通車路線，彷彿蜘蛛網一般，又象一個小太陽，放射出一道道光芒，射向全莫斯科城。
莫斯科地鐵站，站站燈火通明，空氣清新，光潔明凈，富麗堂皇。各地鐵站進出口處，幾乎都塑有雕像或用彩石鑲邊的圖畫。每站都各具特色，決不雷同。高空中懸著的各種大吊燈，把車站點綴得金碧輝煌，似一座座豪華的宮殿。還有，車站裡掛著的行車路線示意圖和懸在空中閃亮的玻璃標牌，提醒人們別搭錯車。
莫斯科地鐵舒適快捷。一步入地鐵車廂，便感到寬敞明亮，座位是皮沙發，軟硬適度，感覺很舒服7月和8月是莫斯科的盛夏，戶外最高溫度已上30度，但乘客在地鐵內的感覺卻是清涼。坐地鐵幾乎不用等候，平時兩分鐘駛來一列車，高峰時80秒鐘就來一列車。每班車時速達60多公里，而決無堵車之憂。乘客可以迅速快捷到達目的地。高峰時，莫斯科地鐵的日客運量竟達1600萬人次，居世界第一。有個友人風趣地說：「我們莫斯科人幾乎每天有60%以上在地下活動。」地鐵一向是俄羅斯人的驕傲。至今莫斯科地鐵仍放光芒。
還有，建築獨具特色，氣勢恢宏的前蘇聯經濟成就展覽館；高96米，全部以太空金屬鑄造的太空紀念碑，以紀念人類1961年第一次成功用火箭升空；1967年，高540米，總重5.5萬噸的奧斯坦基諾電視塔建成，比原來的世界最高建築——美國帝國大廈（高381米）高出了近160米；世界之最的鐘王重200多噸，炮王重40噸，一顆炮彈就重達2噸，分別鑄成於18世紀和16世紀……
凡此種種，無一不告訴人們，俄羅斯昔日是多麼輝煌。
              今日之困窘
在莫斯科或聖彼得堡，我更關心的是今天俄羅斯人的生活。
人們生活的好壞，與所在國的政治經濟形勢密切相關。世紀之交的俄羅斯正處於數百年來最困難的歷史時期，也是俄羅斯近200 - 300年來，首次真正面臨淪為世界第二流抑或第三流國家的危險。今年3月26日，登上俄羅斯權力最高峰的普京，曾大聲疾呼：「穩定經濟，這是最主要的任務，是國家的頭等大事。」
在他的競選綱領里也明確表示，「將帶領人民，戰勝貧困，改善人民生活，要洗刷掉國家貧困的恥辱，還國家以經濟的尊嚴。」
他說這番話前，嚴酷的現實是：91-98年，社會生產經歷了8年的大滑坡。國內生產總值幾乎下降了50%，僅相當於美國的1/10，中國的1/5。俄羅斯在政治和社會經濟動蕩、劇變和激進改革中已精疲力竭。民族的忍耐力，生存能力和建設能力都已處於枯竭的邊緣。99年俄羅斯經濟出現一些好轉的勢頭。國內生產總值增長3.2%、工業生產增長8.19%，今年上半年，與去年同期相比GDP增長7%左右，工業總產值增長10.4%，據俄總理最近的估計，全年生產總值的增長幅度有可能達到10%。
    俄羅斯人實際收入與支出狀況如何呢？據俄聯邦國家統計局統計，5月份，俄人均收入1881盧布（28盧盧折1美元），較99年同期相比增長30.99%，今年一季度貧困線為月收入1 138盧布。在這1 138盧布中，食品佔604盧布，其它商品佔282盧布，服務186盧布，必須交納的捐費67盧布。而在貧困線下的俄國人有6000萬名，占國家人口1.455億的41.2%。市場上鮮豬肉、牛肉高達70-80盧布1公斤。604盧布還不夠10公斤豬、牛肉錢。蔬菜、麵包的錢呢？沒有了。俄國的科學家、知識分子的生活又如何呢？普京任總統后都說：「俄羅斯的科學家的收入實在太低，令我羞於啟齒。」這羞於啟齒的收入就是：許多科學家的月收入在1400盧布左右，甚至低於莫斯科的清潔工的收入。15年前，全世界的頂級科學家4人中就有1人說俄語。而現在，俄羅斯人在國際科研人員中的比例還不足5%。
7月7日，我在俄報上看到一則消息。
6日，烏里揚諾夫斯克市地方大學計算機數學，物理系副教授尼果諾夫，在地方警察局對其受賄問題立案后，在自己的車庫裡自殺。受賄的數量為3000盧布（約107美元）。據學院同事說，該教授是一位很有知名度的人。在此學院研究生畢此後，留在系裡工作。本人因工作認真得到同事們的好評，但因家中生活困難，而一時糊塗，所以造成受賄犯罪。（難道1000盧布的工資能維持一個家庭的正常生活嗎？）
這一天，尼果諾夫教授應該到警察局接受傳訊，但教授忍受不了良心的譴責和高額罰款的重壓，在自己的車庫裡用獵槍結束了生命。在家裡，留下了一封絕命信，信中他囑咐兒子，不要到車庫去，並說他的死與任何人無關。
看到這則報道后，心裡象壓了塊石頭，很沉很沉；這僅僅是一件受賄案和受賄案的結果嗎？
普通老百姓的錢少，但高、中檔商店的貨物卻琳琅滿目，應有盡有。也有一部分先富起來的人和收入豐厚的人能各取所需。
生活最困難者是靠退休金過活的老人，俄月均退休金為713盧布。在地鐵的進出口，街道的僻靜處，不時能看到老人或帶著小孩的婦女行乞。他（她）們都低著頭，微伸著雙手任憑行人施捨一點盧布。
僅管如此，以普京當選總統為標誌，俄羅斯開始了一個社會經濟政策更為全面的調整，糾正前一時期的政策偏差，探索符合本國國情的發展道路，振興俄羅斯經濟的新時期。俄羅斯自然資源豐富，科技基礎雄厚，國民文化素質較高：英勇的俄羅斯人，衛國戰爭那麼艱苦都挺起來了，今天的困難算不了什麼。
麵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
筆者8月18日離俄回國。不久，俄又傳來兩件震動全球的大事——「庫爾斯克」號沉船事件餘波未了，8月27日下午，文中曾提到的「奧斯坦基諾」電視塔又起雄雄大火。這次火災造成莫斯科地區所有廣播電視節目停播，尋呼台停止工作，甚至連俄內務部和莫斯科急救系統的通訊也被迫中斷。整個莫斯科成了失聰的城市。
「奧塔」是國家強盛的標誌性建築。在俄羅斯人民心目中，她的地位可與莫斯科紅場媲美。可以想象她被燒毀，對懷有強國夢的俄羅斯人來說，該是多大的創傷。
我們相信，俄羅斯人不會忽視所有事故後面所隱藏的嚴重問題，不會忘記發展經濟。「發展才是硬道理」——只有發展經濟，才能避免今後發生類似不幸。
俄羅斯，衷心祝福你的明天更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