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插兄，四十周年

1969年的3月5號，難忘的日子。午後，火車載著黃浦區的知青，駛離上海北站。

火車開動之前，大家還強忍著，眼淚已經濕潤了眼睛，但是放聲大哭者，寥寥無幾，因為標語是那樣的高調：上山下鄉！到農村去！到邊疆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善良的人民，已經被告訴了多次，你們的兒女是去幹革命，是為全人類解放而離開故鄉的，是光榮的……

然而車輪滾動了，火車站的擴音器高音喇叭響起了高昂的樂曲，此時月台上，送行的家長們再也忍不住，傷心與悲痛，爆發了——哭聲一片。使勁揮手的青少年知青們，擠在車窗前，對著自己的父母也對著別人的父母們，大喊大叫：「再見，親人；再見，故鄉！」     那一年，我20歲。我的妻子，也在這火車上，當時她才17歲！

是呀，再見啦，上海！誰也不敢肯定，要等多少年後才能夠回故鄉！親愛的上海，你的子女在他鄉的睡夢裡，曾經多少次回來過，在你的懷抱里，淚濕枕巾……

終於，那個制定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政策的偉大舵手，在唐山地震后不久一命嗚呼，再也無法鬧折騰了；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了，「兩個凡是」被否定了，而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準，深入人心。照片里的我們，返回上海的時間有先有后，但無一不是在改革開放后才真正回來的！回來的時候，父母老了；回來后，漸漸我們也老了。

<10 years ago - 10年前>    1999年，是插隊三十周年。我們，經過W愛華、Z月玲等人的不懈努力，一家一家走訪，終於把當年落戶在同一個大隊的上海插兄插妹們，聯繫上了！在3月的一個晚上，大家初次重聚，互相握手、擁抱，有談不完的話有道不盡的語。那天晚上，吃的菜什麼味道，沒人關心；你我的情況，分別後在哪裡呀，最被關心。笑容在持續，話語在進行，照片、信息（住址通訊等），簡直可以稱為「聯絡圖」，就是近似《智取威虎山》里被放大的那玩意……

後來，聚會就成為大家的共識：一年一次！輪流做東，主辦者負責時間地點與通知等等。

其中，消失的有W老虎，因為他的老婆是江西人，所以W老虎也繼續留在江西，與什麼人廝守在一起，比孤獨呆在繁華都市，更有心靈撫慰劑的作用；另有黃Sz，她只參加了首次聚會，後來卻不再來了，曾勸她繼續參加，但她大概覺得沒什麼意思，就選擇了脫離。行，雖然我們不贊同她的選擇，但我們尊重她的選擇；還有，不得不提的是盧Zq，他90年代初就失蹤了，誰也沒有與他聯繫的信息！當然，要提一下HL梅，她1978年回滬后，考入醫療系統，護士，我妻到醫院看病，曾經與HL梅有過聯繫，日子過得也還可以，但是1999年的初次聚會，她就是拒絕參與；什麼理由她不講，我們也就不去胡亂瞎猜。總之，任何一個「他人的行為」，旁人難作評論，如果瞎猜亂得出結論，那是很容易被權威方面指責為「干涉主權」——干涉他人的權利——「自己作自己的主」……

<This year- 今年>   今年的聚會，就在本月的5號，上星期四的晚上，在黃河路的粵味大酒家三樓的305號房間舉行，據本次主辦人Q振棟與W愛華說，選305房間也是具有紀念意義的：數字相同—— 3月5號！

Q振棟很有創意，從隔壁的國際飯店訂了個大蛋糕，裱的奶油大字是—— 「插兄 四十周年」。我由衷稱讚他：「呵呵，這的確是很另類的浪漫呀！」

更為有意思的是，本次活動，隊伍壯大了，有新加入的三位插隊兄妹，在江西當年「修地球」生涯中，同一公社，不同的大隊；他們與我們中間大多數人有著比較密切的聯繫，其中的謝禮w，1993年我去宜豐搞教研活動時候還見過、長談過；而彭ZG、徐FY夫妻兩，更是回滬后與劉GH、楊Ym、W愛華等經常來往，所以他們說自己是「列席代表」，這個比喻很有趣。

身任重職的W強，竟然會缺席，意料之外呀。其實這個3月5日還是他建議的，他認為過去我們每年的聚會，基本都是放在10月或11月，習慣成自然，很正常；但是今年是40周年，就改在3月5日吧……想不到，到了3月4日，他卻飛到北京參加會議了，難以趕著飛回上海！

以前我們聚會的老習慣老規矩：男的女的，皆喝黃酒、紅酒與飲料；不過這次，哇塞，Ch健、謝禮w、虞GF竟然拿出很久以前的在插隊時候的豪氣，沒有萬丈也有千百丈，喝白酒啦！Q振棟笑著問我是否還記得，當年他和我，還有Ch健，三人喝完2瓶四特酒，照樣趕路，山路，爬山呀！我也笑了，問他那時候我們是多大？20多歲呀；現在呢，老頭子啦！哎，年歲不饒人呀。

女同胞們的話題，主要是圍繞著孩子小輩，尤其彭ZG徐FY說「服侍第三代」，很感到辛苦、勞累。

我私下偷偷看他們「訴苦」時候的表情，根本找不出絲毫苦大仇深的影子；反而，我覺得他們很充實，怨言只是一種對「不是太幸福」的感慨——雖然老人照顧小囡會有勞累之感，但是比年輕時候，在嚴冬刺骨冷風裡修水庫修地球那時，要幸福百倍！

男人，總會對所謂的國家大事，也就是時事，要說點見解說點看法，譬如上海的今年退休人員加工資，就幅度很小，遠低於北京或廣州；還有上海的交通費，占收入的比率，太離譜，所以開玩笑說「什麼叫天文數字，請看上海的交通費」……

「我們能夠返城，你覺得要感謝誰」，不知誰拋出了這個最吸引大家的話題，於是熱烈起來啦，你一言我一語，男女都忍不住要講講了。討論到最後，達到共識：世界在前進是潮流，任何倒行逆施總長不了；得民心得人心的政策，如果你不搞，那麼就會有別人來搞；歷史發展中即使沒有鄧Xp，也會有張Xp、李Xp……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所以到了該結束的時候，大家離座，走出門，外面燈火輝煌。啊，就在這個上海市中心的地面上，正在繼續著生活里的點點滴滴。我們互道珍重，下次聚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