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前看到翻老師講親戚得病為救命反致命的故事,心中戚戚然,是啊,人生中事與願違的悖論總是不會缺少的。醫院也是我最不願意去的地方,醫學的能耐總是低於期望,總是鈍於層出不窮的疾病之盾,人類的生命還如此脆弱,人類的社會還如此不堪,在所謂世界上最強大最富裕或者簡言自封為best country in the world 連每一個成員基本的醫療照顧也不能完全負擔照顧, 而另一方面,人類早已有了毀滅自己的利器,然而似乎永遠不會煉出長生不老的靈丹,所以那些失敗的努力不免引來嘆息和挖苦。 人的一生,不管如何光景,早晚都會墜於無底的死亡之崖。仰望浩瀚夜空, 才知自己就是宇宙之微塵的聚散,見慣生離死別,更覺永生是無數必須中途下車換人的驛站的連接和延伸。那些得病的要歸去的但極力想為自己為他人活下去的人,並不見得像別人以為的那樣脆弱和絕望。
就在今天下午,來了位上海來的病人。他的病叫骨髓瘤(myeloma),也就是骨癌。在上海化療時傷了神經,疼痛難忍,他是個樂觀又健談的人。說自己下了很多功夫在網上尋找對策,問醫生有沒有好辦法修復。醫生告訴他化療損傷的神經無法修復,他只能給他開止痛藥服用。幾個月前,來過一個上海來的病人,移民來美十幾年,把家人都辦過來了,但是頭天天痛,痛了十幾年!可是你聽他講話, 根本不覺得他真的那麼痛苦,連呲牙咧嘴也沒有。是習慣了嗎?
正如翻老師所指出,得了大病絕症,常常治療無望,反而增加痛苦,也可能加速生命的終結。不治療的話,心平氣和不受干擾地享受剩下的人生, 可以贏得一段優質人生,也可能多少延年益壽也說不定。
問題是, 有多少人願意冒險坐以待斃呢? 那還不如冒險一搏,把被病魔掌握的性命搶回來!
冒險,怎樣都是冒險。難吶,還是不想那麼多了。
下班了。地鐵車廂一開,曼哈頓泛濫成災的美女帥哥就神情各異地魚貫而入,環繞在木耳的周圍。片刻不到,車門關上,突然外面閘口跑進一個西裔少女,那個漂亮,遠遠地就把人們的目光給收攏過去。離正在關閉的車門還有十米遠,肯定趕不及了, 說是遲,那時quick,站在門口的的兩個帥哥就在門要闔上時斷然出手,生生地把堅固的金屬門拉開了!
那女孩已經要放棄了,一看有英雄救美,馬上抬起腳丫飛奔,小鹿一樣的身影轉眼就躍然車上。一進來,就嬌羞地低著頭連聲道謝。那兩個帥哥的樣子也很不凡, 都是西裔和非裔混血,膚色白,更像西裔,都是挺拔的中等個,最可樂的兩個人都是不怎麼亮的燈泡頭,長得真的很像呢,可是顯然兩個人都互相不認識。門右手的小伙比較文雅,有點鎮定自若的俠客風度;門左手邊的小伙,有點像洛杉磯湖人隊的菲舍爾---比他英俊多了,也沒有那麼厚的嘴唇子,他含情脈脈的大眼一直跟著小姑娘,後者低著頭走過他,在木耳的面前站定。
木耳心裡頗不平靜,想著一個很深層次的問題,世界的公義和不公義的根源,被俺看到了。當然,人性中美好的場面,俺也見識了。
要是出閘的是野木耳老先生,絕無此等待遇,嘿嘿。
轉眼下了車,在站台等轉車時,又被不俗的場面給迷惑了:不遠處一個個子不高的女青年抬起頭, 白皙的面頰上紅暈時隱時現,她的沒有上妝的嘟起的紅唇令人不可思議向上向上。。。女子啊,你,你在這黑黢黢的地洞里到底要弄啥?木耳老漢的好奇心被她冉冉上升的翹首給不斷地提升著,終於看到,在離她仰望的方向有三個頭遠的高處,有一個白帥哥的捲髮面孔, 她笑著,他也笑著,慢慢低下頭,悸動的嘴唇如甩下深水的釣鉤,準確地與美人魚在愛情海相遇,那姿勢,很像大蝦愛撫小蟹,很動人也很滑稽。
終於快到家了, 夕陽如油畫中的渾厚金黃,走在街上,看到一位穿著紅色制服的白人清潔工,一定是剛放工,他正坐在長椅上,津津有味地啃著肥嘟嘟的紅燒燉雞爪,木耳的哈拉子幾乎奪口而出,馬上加快了已經飛快的腳步!
生活,是用來享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