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館經歷

寫了《點心妹》之後一直處於混沌狀態， 病了， 又碰上一年最大的一次演出， 靠強的松抗了過來。 有頭有尾， 應該怎麼把自己的餐館經歷寫完呢， 似乎很亂， 畢竟自己做過的餐館和不同的位置太多了， 還是從做收銀寫起吧。

收銀是餐館舉足輕重的一個位置， 一般都由老闆娘或是老闆親信直接擔任， 在經過老闆多次明的暗的考驗之下， 我被老闆派到了他在New Jersey 的三分店做收銀。 去三分店之前， 我在點心妹做了三個月時和老闆吵了一架， 炒了老闆的魷魚（嘻嘻）。 沒想到幾天後老闆打來電話讓我回去， 當時聽說《北京人在紐約》作者的女兒也和我爭收銀的位置， 心想這位置一定很好吧， 於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記得那時有人擠眉弄眼地對我說：「上海妹， 發達了別忘了我啊。」 也有人說：「New Jersey 的二分店老闆給了他老契， 你好好做啊？」 什麼是老契？廣東話二奶的意思。

三分店在和紐約一河之隔的新澤西， 在一俗稱小東京的小鎮， 我每天九點半從家裡出門， 去總店等去分店的班車， 等分店十一點關門之後， 再回紐約。 每天大約十五小時， 每周6天， 薪水是起薪$1100， 三個月後$1200。過年還有紅包， 員工最多三百， 還有抽獎， 金鎖片， 香菇之類。 那就是全部福利了。

收銀的工作比較輕鬆， 只要不出差錯就行， 一般平時不忙， 也不太會出差錯， 周末經理會幫， 很快就習慣了。 記得第一天經理教我算， 第二天就自己一個人算了， 最後一筆錢收上來后十分鐘我算好了， 收銀機、單子和錢數一分沒錯。 所有的人都歡欣鼓舞， 因為賬不清一個人也不能離開的。 後來領班告訴我， 一般收銀員第一個月都慢， 至少讓大家每天多等半小時。 所以很多人第二天就喜歡上了我。

分店的幾個經理和大廚也是有股份的小老闆， 表明上對我非常客氣， 可是暗地裡還是常常看到他們陰悒的眼神。 我不是精明的人， 很多事情都傻裡傻氣， 把帳算得一分不差就已經耗掉了我所有的能量， 而且每天還得做兩本賬， 一本是真的， 一本是假的。 每天在總店等車時， 大老闆也會問我很多問題， 我除了錢數之外， 對人際關係， 勾心鬥角一概不聞不問， 憑良心做事， 所以還算風平浪靜。幾個月後， 大家看我沒有捲入任何明爭暗鬥， 也沒有拿下三分店的野心， 分店的經理們和大廚也把我當成了自己人。

和廚房的工人，Waiter， Bus-boy和Bus-girl的關係更好相處， 大家都是生活在底層的人， 混口飯不容易。 領班和waiter總是在早茶時給我送上最好最新鮮的點心， 有婚宴時總是在廚房裡盛好了魚翅湯給我。 廚房的工人做了好吃的也會想到我， 有時龍蝦或是象鼻蚌便宜， 他們會多買了分一份給我。 記得最誇張的一次我買了十個龍蝦， 讓師傅燒好了帶回家。 廚房的洗碗工後來說， 「上海妹人緣好， 師傅燒的時候姜蔥放了好幾磅， 也沒人跟老闆打小報告。」

收銀員是沒有小費的， 偶爾也有客人會給我小費， 我總會放到大家的小費盒中， （粵菜館的規矩是小費全部放一起， 根據地位高低晚上分， 好象老闆拿三份， 領班一份， 其他根據工作年限和等級拿一份中的一部分- 60%， 70%， 80%， 90%， 最低是Bus-boy或Bus-girl， 拿一份中的一半。） 大家對我非常好， 平時放進去幾塊錢， 到正月初七他們都會包紅包給我。 廣東規矩是結婚的給沒結婚的紅包， 我總是會準備紅包給沒結婚的， 但那天幾乎所有的人都給我紅包， 我說我結婚了， 不能拿紅包了。 他們總說， 今年還沒結婚， 就算沒結婚。

隔壁雜貨店的台灣老闆Bill常常來買外賣， 知道我不拿小費， 總會叫他女朋友Helen帶咖啡給我喝， 有時也會送我彩票。 隔壁麵包店賣不掉的麵包蛋糕都是每天都扔掉的， 那邊做的女孩也常常會在他們打烊前告訴我， 他們把扔掉的面包裝得好好的， 讓我們去撿。

那是生活其實是蠻苦蠻累的， 但沒有覺得太多的委屈， 有一次逛Mall時從五六級樓梯上摔下， 腳腫得像饅頭， 沒去看病， 也沒休息， 瘸了一個月。 唯一大哭一次是小友安妮的意外身亡（https://big5.backchina.com/space-158750-do-blog-id-33375.html）， 當然也還有難過的時候， 過年過節總是餐館最忙的時候， 想到家家團聚， 而我深夜還在回家的路上， 總有很多委屈。 還有一次暗暗落淚， 是7月4日獨立節， 在回家的路上看到夜空的焰火， 有喜有悲。

一年多后， 去到了外州， 讀書， 生子， 儘管有獎/助學金， 也偶爾去餐館打工。 在Buffet店帶位收銀， 也曾做過一天Waitress，（錢多一點， 但累）， 幫外賣餐館接過Order做過油鍋， 有個開餐館的朋友想去紐約兩天， 讓我幫她看店， 我還做過兩天「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