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看周立波的清口(Talk Show)勾起了很多兒時的回憶。 回上海后, 游泳的機會少多了, 那時每周或兩周可以去同濟大學游一次泳, 從爺爺奶奶家裡沿著曬化了的柏油路上疾走半小時就可到達同濟大學正門口, 從那裡走到游泳池的進口又是十幾分鐘。 在冷水裡沖淋一下, 穿上棉布泡泡的游泳衣, 走過刺鼻的漂泊水池就可以進入游泳池了。 游泳池裡人山人海, 那才叫真正的插蠟燭, 池水比我稍高, 那時不會游泳, 就雙手在游泳池邊吊個一小時, 直到救生員吹響號子, 拿竹竿趕人。 現在想想真傻, 可那時卻樂此不疲。
那時的那件幾塊錢的游泳衣絕對是奢侈品, 堂姐穿下給我。 就好似現在表姐把她那件不要的Chanel扔給我那樣, 我感恩戴德得涕淚齊下。 游泳完了, 從邊門出來, 路過外公家裡開的無線電廠, 心裡憧憬著媽媽小時候吃俄國大餐, 看好萊塢電影的樣子, 一腳踩在柏油里, 弄黑了新買的粉色涼鞋, 美夢驚醒, 什麼舊社會苦, 有我這麼苦嗎?
回了上海, 什麼東西都是憑票供應的了, 記得的票證有糧票, 布票, 油票, 糖票, 肉票, 蛋票, 豆製品票, 香煙票, 火柴票, 有的人家生煤爐, 還有煤餅票, 引火的小木頭票。 外婆就是那時開始每年一尺一尺地幫我存布票, 說要給我置嫁妝。
在貴州時最想吃的就是哈爾濱食品廠的哈斗, 一毛幾一個, 其實回了上海也不怎麼吃得到, 只有爸爸媽媽才會給我買。 平時偶爾吃個幾分錢一個的桃酥餅就很開心了。 那時候小店裡的東西都幾分錢一樣, 兩三分錢的甜之卜, 咸之卜, 五分錢一包的橄欖, 桃板, 最便宜的是鹽金棗(俗稱鼻頭污-鼻屎)。 大伯每周休息來看爺爺奶奶, 順便會給我們每個小孩兩分錢, 還記得伯父是周二休息, 我們每周都盼著周二。
那時沒有冰箱, 冰水三分錢一熱水瓶, 還要再走很久才買到, 天越熱排隊泡(上海話買冰水或熱水的專用詞)冰水的人越多, 常常要等一個小時以上。 那時的棒冰4分錢一根, 斷的三分錢一根, 買棒冰是總是先問, 斷的有嗎? 那時雪糕8分錢一根, 簡易冰磚19, 小冰磚21, 中冰磚有小冰磚兩塊那麼大, 大冰磚有中冰磚兩塊那麼大, 份量不記得了, 反正大冰磚有一塊磚頭那麼大。 我記得我曾做過最驚人的一件事是, 大舅女朋友上門, 外婆買了幾塊中冰磚招待, 大家都客氣不吃, 我一個人吃了幾塊, 小舅「誇」我肚腸直通黃浦江, 再多也吃得進。
那時坐公交車汽車起步5分, 電車4分, 那時從爺爺家去外婆家, 先坐61路5分(翻老指正), 再坐17路1角3分(記不太清了), 再坐26路4分。 有時為了省4分錢, 要從西藏路走到馬當路。 有一小朋友的外婆和我外婆住一條弄堂, 有時結伴一起去淮海路的外婆家。她喜歡坐55路轉26路, 但55路少坐一站就差5分錢, 於是我們就從同濟大學走到汽車一場(翻老指正)再坐車, 有時同濟大學上去了, 就到外灘前一站下來,走到26路車站, 也有時買了1角錢的車票, 到後來又不想走了,於是偷偷地多坐一站, 那短短的幾分鐘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好像全車的人都看著我逃票, 售票員隨時要來抓我。 有一次到淮海路后, 同學買了瓶1角1分的可可牛奶請我, 我說什麼日子啊, 她說, 我給她的車票錢她沒買票, 逃票過來的,把我的膽都嚇破了。 如果她提前告訴我, 我肯定會嚇瘋的。
那時學校里還批林批孔, 批頭懸樑錐刺股, 記得我還得到處去宣傳。學校里還有撿廢鋼鐵競賽, 滅蚊蠅比賽。 哪裡有廢鐵可撿, 只好偷偷爬到工廠去去偷。 蚊子蒼蠅動不動就要大家每人交一百個, 打死後裝在火柴盒裡交到學校, 慘啊,有時把螞蟻混在裡面充數, 反正老師也不見得一個個查。
那一年死了好幾個領袖, 大家一起哭得好像死去親爹娘。 那年粉碎了什麼幫,大家遊行慶賀, 畫漫畫, 寫大小字報。 爺爺以前整天挨批,掃街,有一天樓上的小組長又來叫爺爺掃街, 幾個姑姑沖了出去, 大聲道:「四人幫都粉碎了, 你以後放尊重點,不要大呼小叫, 我爹爹不掃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