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 為誰繚繞 -- 寫給一位曾經的好朋友
看了網友有關美女吸煙的帖子,想起了曾經的好友玲。一個曾經我們不分彼此,沒有秘密的好朋友。
第一次認識玲是在我們附屬醫院的注射室。女兒小時候總是生病,細小的手臂上常常都是密密麻麻的針眼。玲是那天值班的護士,看著女兒的小手甚是心疼,於是一邊輕柔耐心的打針,一邊逗女兒說話。問女兒多大了,住在哪兒。知道我們就在部隊的學校里,她很開心的告訴我們說她的先生也在學校,她也有一個和我們一樣大的女兒,而且我們還是前後樓的鄰居呢。她還說,她正在調往學校去,因為學校工作輕鬆,而醫院太辛苦,還要常常加夜班。我說好啊,等你調過來我們一起玩吧。
不久玲子真的調到了學校,就在我們隔壁的實驗室。因為之前我們已經認識的緣故,我自然成了玲子的第一個好朋友。玲子是那種熱情直爽,風風火火的人,性格隨和,軍人氣質不凡,絕對是颯爽英姿的巾幗鬚眉。而我正好相反,但性情很相和,兩人在一起真是絕配呢。於是我們倆很快成了最要好的朋友。每天我們一起上班,一起接送孩子上幼兒園,有時結伴一起買菜。後來又一起轉業。只是她先於我幾年離開了部隊。
一恍很多年過去了,時間已分開了昔日的老友,也漸漸淡忘了以前的往事。去年年底的時候,我突然想起她來,心血來潮的翻出通訊簿,找出她離開時留下的手機電話,打算試一試。快十年了,應該早換了吧,也沒抱什麼希望,只是撥了過去。沒想到竟然接通了。當對方傳來熟悉的聲音時,真是驚喜不已。更沒想到的是,她告訴我說下個月就來美國紐約考察啦。
真是喜出望外啊。熱切期待中,我見到了久違的好朋友。交談中知道她轉業后輾轉做過一些市場營銷,後來做了一家醫療機構的總代理,這次來美國是來考察進口醫療儀器的。聽說現在國內大型進口醫療儀器已經很普遍了。從她興緻勃勃的談吐中看得出她混得不錯,果然是軍中巾幗啊,絕對不讓鬚眉的那種。聽說了她的情況,甚感欣慰。
可是更為驚奇的是她竟然學會了抽煙。晚飯後我建議我們去陽台坐坐。落日的餘輝非常美,我泡了菊花茶,好友不遠千里相聚,幸福的氛圍濃濃的包圍著整個陽台。不一會兒,她打開隨身的小包,掏出了一盒香煙,不好意思看看我,然後熟練的吸了起來。
我驚訝得目不轉睛。看著我疑惑的表情,她報以我一個溫柔的微笑。然後輕描淡寫的說,時代不同了,什麼都會變,為什麼就你一直沒變呢?真想念以前在部隊的時光。你還記得那些日子嗎?說完期待的望著我,又迷茫的轉過頭望向遠方。
當然記得啦。聽到我的回答,玲子迴轉頭熱切的看著我。夕陽下,玲子吸煙的姿勢很美,煙霧繚繞中,我們談起了曾經的一切一切。
還記得每天中午的開心時間嗎?上午下班后,我們在幹部食堂一起吃午餐,然後回科室展開80分的戰局,一起打發2小時的午休時間。每次的酣戰總是引來眾人的圍觀和喧鬧。有一次,我感嘆說,這樣的日子不知何時會結束,可你說永遠不結束。可我們總是要老的啊,退休了怎麼辦。如果老了一起住進養老院。那老了生病了動不了呢?老了就推著輪椅,病了就掛著吊瓶,就算含著救心丹也要一起戰。你還記得你的豪言壯語吧。
下班之後回到家,我們的房子前後對望。經常會聽見兩個孩子站在陽台上和樓梯口說話,「你飛過來吧」 ,「我不敢啊」。經不住孩子們的呼喚,於是我們兩家開始合夥做飯,那時候,兩位老公們都在忙自己的事業呢,留下我們兩對母女的,不如乾脆合一起吧。晚飯後孩子們一起寫作業,一起彈鋼琴,然後一起出去散步。校園裡很靜很美,一溜的小孩子嘻嘻哈哈,打打鬧鬧,真是很快樂的童年時光。有時我們也一起跑步打羽毛球。
有一次晚上散步了很長時間,你也不想回家。我問你怎麼了,你突然趴到我的肩膀上哭了起來,然後告訴了我你的心事和秘密。你知道嗎,那時的我多麼感動多麼幸福,為你的信任你的需要而幸福。我相信,有些事情,連自己的父母和姐妹都是不能說的,但是你卻告訴了我,我感動於這種戰友姐妹的情深,那是什麼也換不來的。但後來不久,你便轉業去了北京。
玲子離開后好長一段時間我感受到了寂寞和孤單,就像左右手突然斷掉了一隻。每次經過操場的時候我都想象到我們曾經散步和打球的身影。一直想跟她聯繫,延續那份友情,開始還保持了一段時間,但終究熬不住時間距離和人的惰性的摧殘。慢慢的我們都失去了聯繫,後來我也離開了那個地方。
沒想到這一次,在美國我們意外重逢。這能不說是天意么?
在部隊那麼多年,事業上沒什麼成績,但朋友同事的純潔友誼卻是最寶貴也是最大的收穫。最後,我對玲子說。
聽到這兒,玲子開心的笑了。我問,你現在還有像我那麼好的朋友么?她說,社會是一個大染缸,人長大了,純潔已經過去。
再次接觸玲子的眼神,突然讀到幾許憂鬱,無奈。委婉中又透出期許,無助的渴望。夕陽下,乳白色的煙圈成形,上升,瀰漫,最後擴散,繚繞成一段又一段的記憶,幻化成一種無法逾越,若隱若現的沉思。
很想再次走近玲子,感受那些曾經的溫情。可我知道時間已阻隔了一切。突然理解了玲子的吸煙,在那隻為男性專有的煙霧中,有多少的無奈,憂悒,孤寂,無助,又都在那一道繚繞,忽明忽暗的甬道里交織,撞擊,完成了一次次靈魂的沉澱,在或淡或濃的煙味里享受一份恬靜的孤獨。
感動憐惜之餘,我開玩笑的對玲子說,我可以試一支嗎?玲子狡詰的笑笑,想試什麼?
我想知道,煙霧,為誰繚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