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60年前,那個用樹枝畫下《半夜雞叫》的窮孩子高玉寶,絕不會想到,這個故事竟成了周高兩家人之間扎了一個甲子的刺。
1990年,63歲的高玉寶回到已成「階級教育基地」的周家老宅。《半夜雞叫》中地主周扒皮的原型是周春富,周春富的後人指著牆上「周扒皮搶棉襖」的連環畫質問高玉寶:「這故事是真還是假?」高玉寶最終只說:「那是時代的筆,不是我的筆。」
2008年春節時,周春富的第三子周長義去世,他在臨死前告訴家裡人:「咱家沒剝削過人,我們也沒見過高玉寶這個人。」
2019年,92歲的高玉寶去世,遺囑里寫道:「對周家後人,我心懷愧疚。願歷史能還每個人公道。
同年清明,周春富的孫子周明軒在祖墳前燒了一本《高玉寶》,對他的孩子們說:「你太爺爺不是英雄,也不是壞蛋,他只是那個年代的一個庄稼人。
如今瓦房店的「周扒皮展覽館」早已閉館,周家老宅成了普通民房。村裡老人會對打聽的遊客說:「高玉寶不容易,周家也不容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周扒皮原型周春富,居住在遼寧省復縣(今遼寧省瓦房店市)黃店屯村。周春富是闖關東的後人,有五個兒子,家族共有20多口人,擁有200多畝土地,油坊、磨房、染坊、粉坊以和雜貨鋪各一。
1946年,中國共產黨在東北地區推行土改。1947年,遼寧各地黨政領導決定:「貫徹依靠貧僱農,團結中農,打擊地主,消滅地主階級的階級路線」,「徹底解決平分土地問題」。年底,土改工作隊第二次進入黃店屯村,據村中老人回憶,周春富最終在批鬥會上被打死。

對於周春富的評價,短工孔憲德說,「農忙的時候,我就去幫忙,好吃好喝不說,還給我工錢,不給工錢誰給他干?一天的工錢還能買十斤米呢。你不好好待我,我就不給你干。」
長工孔兆明被幹部要求上台「憶苦思甜」時,孔兆明說走了嘴:「我們當時在周家吃的是啥?吃的都是餅子,苞米粥,還有豆腐,比現在吃的好多了……當時在周家一年能掙8石糧,可養活全家。」幹部連忙把孔兆明拉下了台。
周春富是居住於遼寧復縣(現瓦房店市)閻店鄉的人士。在第二次國共內戰後期中共領導的土地改革運動中死亡,後來在小說《高玉寶》第九章《半夜雞叫》中,成為書中同名人物,並被醜化為「周扒皮」,成為中國大陸家喻戶曉的「惡霸地主」的典型形象。
黃店屯村的孔慶祥回憶,「有一年我在去黑龍江的火車上,正好遇見高玉寶,我問,『大舅,有半夜雞叫這回事嗎?』他沒吭聲,說這是文學創作的藝術性問題。然後他又說,『咱們這兒沒有,不代表全國其它地方就沒有』。」
但真實與否已不重要,這個「周扒皮」的綽號,以及「半夜雞叫」的荒唐舉動,最終成了中國千千萬萬地主的代名詞。
1950年代初解放軍全軍大掃盲中,荒草(本名郭永江,1916年-1993年)幫助高玉寶修改自傳。因高玉寶原文無法修改,根據組織授意荒草代筆。1955年小說出版后,每版《高玉寶》必附荒草《我怎樣幫助高玉寶同志修改小說》,稿酬平分。1957年反右運動后,荒草的名字和後記退出再版的《高玉寶》。1960年人民出版社再版時,刪掉荒草的名字和後記,稿酬不再分給荒草。
實際上,小說《高玉寶》一共13章均是作家郭永江代筆創作而成。
2011年,周春富的曾外孫孟令騫出版家族史《半夜雞不叫:揭開地主周扒皮的真實面目》,考證「半夜雞叫不叫?」、「周春富是何許人?」兩個問題。
實際上,「半夜雞叫」這一情節在現實中並不存在。公雞啼鳴一般受自然光感刺激,半夜裡雞是不會叫的。
文學作品中的周扒皮形象是虛構的,不能將其等同於現實中的周春富。
周春富作為地主階級的一員,在封建社會中擁有一定的土地和財產,但這並不足以證明他就是惡霸地主。
現實中的周春富生活簡樸,對長工也有關心和照顧的情況,與小說中的形象存在差異。「半夜雞叫」這一情節是小說中的虛構內容,不符合生物學常識和現實生活邏輯。我們應該客觀評價文學作品和歷史人物,避免片面地貼標籤或進行無端指責。 (下圖為高玉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