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兔不遲。
水深火熱的矽谷
最近矽谷因為百年不遇的雷電氣候引發山火,使往年的山火提前了。又因為疫情原因缺乏消防員,矽谷周圍一圈一度幾乎成了火焰山,許多區域處於撤離警告狀態。
(圖中紅色和黃色為撤離和撤離警告區域)
矽谷狹義上指聖何塞 San Jose,廣義上通常指整箇舊金山灣區。舊金山灣區在美國的西海岸,面朝太平洋,這幾天可真是水深火熱: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舊金山灣區,有因美麗的海岸線著稱的加州一號公路,周邊有很多森林公園,灣區常年陽光燦爛,不著火的時候空氣也不錯,雨少的時候乾旱缺水。近幾年雨量多了山火也多,華人常常戲稱自己生活在好山好水好無聊的大農村。
好山好水的背後是高昂的房價、養房和生活成本,日漸擁堵的交通,人際關係的衝突和疏離,以及現任大統領及右翼不斷炒作中美對立下,大環境的日漸不友善。
矽谷雖然政治光譜自由包容,但疫情發生以後也有不少針對華人的歧視和仇恨,其中最難受的是發生在華人超市那次。
當天一位華人女性正在排隊等待結賬,由於後面的人距離太近,這位同胞提醒對方需保持社交距離,結果遭致後面人的攻擊:你一個中國人還有臉說,都是你們把病毒傳過來的。現場其它族裔的人也群起圍攻。
雖然只是口頭罵戰,但這樣的事在矽谷以前沒聽說過。
葛朗台式的生活
我在矽谷的人際交往圈,基本上都是高科技、高學歷、中產移民家庭。在國內的時候生活無虞,沒有太大的經濟壓力。到美國后,大多過起了葛朗台式的吝嗇生活,很多人的家庭也因此衝突不斷。
A先生,全球排名前30名的大學畢業。他是我認識的同行業中,在美國混的最好的,英語口語接近母語水平,收入屬於第二高梯隊。
有一回請這位仁兄一起吃飯,發現有龍蝦,他當場表示替我們肉痛,甚至表情看著有些痛苦。當時我到美國時間還不長,有點不可思議,不就是個龍蝦嗎,有那麼誇張嗎?
矽谷很多華人媽媽不管是什麼學歷,在國內做什麼職業,收入多高,到了美國以後因為種種原因,很多人都做起了全職的家庭煮婦,或者以家庭為主的半職主婦。
B女士,在國內時年入幾十萬,家務有保姆包辦,移民后全部自己做。第一次見面就跟我吐槽,說現在一家人很少出去吃飯,而且人均標準都在20美元以下。
我笑著說,你們家的人均標準已經很高了,我家出門覓食的人均標準就是8刀。
C女士,在國內的時候是大學教授,現在矽谷當幼師。
灣區幼師的小時工資,大約是加州最低的12刀起,全職幼師和半職幼師的年收入2到3萬美元,高一點的4萬。更高一點的也有,需要是總監等管理職務,單純作幼師的很少。
矽谷四家大公司的首字母Facebook、LinkedIn,Apple、Google,簡稱FLAG,是最好的工作。
C的先生就在矽谷人人嚮往的FLAG工作,后跳槽到一家小公司,年入超70萬美元。
她家是我接觸過的工薪階層收入最高的,但即使如此,她家和不少矽谷年收入超50萬美元的高收入家庭,也不認為自己是生活無虞的富人,大部分都像C女士一家一樣,過著普通中產的生活。
有些人即使在灣區一流學區帕里奧圖,買了幾百萬美元的房子,還是自認工薪階層。
而C女士,從國內高收入的教授,到矽谷幾乎是最低薪資的幼師,雖說工作無貴賤,但矽谷的幼師,單從性價比來看是非常差的,薪資低不說,假期還少。
矽谷的幼兒園,為了配合家長們的工作,大都沒有暑假,只有兩周的冬假。而稅前2萬的話到手1萬,用她先生的話說,這點錢還不夠交稅的零頭。
稅、稅、稅
美國65歲以下單身,年入1萬2以上就得繳稅,夫妻合併報稅為24400美元。聯邦稅加上州稅,使得大部分高收入的碼農家庭,稅後凈收入腰斬,或接近腰斬。
(美國的收入稅)
D女士,和C女士先生相仿,也是國內一流科研機構出身,個人年入幾十萬,本人並不想移民美國,因為孩子和丈夫喜歡美國,只好辭掉工作來美團聚。
美國居,大不易,經濟上壓力遽增,導致夫妻衝突不斷,想離婚又沒離。她又得照顧孩子,又得想辦法貼補家用。
以D女士的從業背景,要成為科技公司全職員工並不難,但剛來語言不過關,大孩子需要輔導功課,小的還沒上學,又沒有足夠的錢送到幼兒園。
美國的幼兒園都是私立的,矽谷的幼兒園按月收費,每個月從1000美元起不等。為了省下這筆錢,很多華人家庭媽媽全職在家。其實白人也是。
開源節流,葛式生活
華人有開源節流的傳統,矽谷的葛朗台工程師們將這一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最熱衷的業餘活動就是薅資本主義的羊毛。
銀行、公司、各種返利網站,各種新店開張優惠,乃至蹭福利好公司免費的飯、零食。
E先生,美國博士畢業,為了省錢每天上班帶盒飯。某天夫妻倆到我家做客,臨走送了些食物,二人臉上都浮起了「太好了,佔到了便宜好高興,可是又不能表現出太開心的樣子」的表情。
矽谷葛工們的葛式生活有共性也有個性,在節流方面也充分展示了豐富的創造力和想象力。
小時候對台灣的印象就是祖國的寶島,有種遙遠的朦朧的好感,真正領悟到兩岸同胞一家人是在矽谷。
矽谷的工程師們不管來自祖國大陸還是寶島台灣,都是屬葛朗台的,摳門指數不分伯仲。這方面神奇的一致,不知是華人特有,還是人類在美國的共性?
台灣的F先生,移民美國幾十年,在大公司工作。矽谷的大公司普遍工資高,待遇好。尤其FLAG,幾乎是人人嚮往的夢公司。
舊金山停車收費的咪表多是投幣式的。這位F先生,為了避免多投,每次投幣前都會反覆數好,絕不會多投一枚。
葛工們的省錢創意絕不僅僅止步於此,比如某位葛工,傳說一張面巾紙要分割成數份使用。
矽谷的超市中,有已經入駐上海的Costco,俗稱摳死摳;有價高質好的全有機超市wholefood,又稱後父子;還有價格相對實惠,也售賣部分有機食品的sprout。
有一回在sprout買菜,聽口音是來自台灣的一對,年過半百的大叔,眾目睽睽大庭廣眾之下,喝斥同樣年過半百的太太,讓放下手中價格略高的水果。
太太雖然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但沒有多言語。
從女孩到妻子,誰造的?
下圖講的是一個男人問上帝:為什麼所有的女孩子都那麼可愛,所有的妻子都總是怒氣沖沖?
上帝說:女孩子是我造的,妻子是你造的,是你的問題。
這和賈寶玉說女人在嫁人前都是珍珠,嫁人以後就都變成了魚眼睛,有異曲同工之妙。
人與人,家庭與家庭之間的共性,其實很多地方超越了文化和族裔的不同。
發這張圖片的是一位印度人,點贊的有我、一位台灣媽媽和若干個印度媽媽。
亞裔是美國各族裔中收入最高的群體,但華人並不是亞裔中收入最高的群體,其中有相當數量的華人從事體力勞動。
疫情下,受衝擊最大的就是他們,同時受到生命安全和生存艱難的威脅。
G女士,在國內的時候是幼師,丈夫在矽谷的華人建築、裝修公司打工,每小時15美元左右,這份收入難以支撐一家四口人的矽谷生活。
G女士不太會英文,日常無法用英文交流,書面也有困難,有時找我幫忙看看孩子學校的通知郵件什麼的。因為語言不通,又要照顧孩子,G女士選擇了送包裹的工作。
疫情下,業務比以前多,但也很辛苦,有時得晚上十點鐘后才下班。
G女士是北方人,人長得又美又酷,個性爽快,愛在朋友圈曬幸福,發的總是院子里燒烤、換了新車等滿足感。
不堪重負的撒手
疫情之下,已經居家達半年之久,再加上中美關係的緊張局勢,矽谷的華人處境越發不容易。
近幾天矽谷突發幾起碼農自殺事件,死者均在矽谷大公司工作,年齡也不是很大,處於矽谷食物鏈上層,擁有人人羨慕的生活,卻突然撇下妻子幼子而去,有的還是2個娃。
活著都不易,誰不是一邊不想活了,一邊還得繼續生活。
為什麼不回國?
總有人問我到底美國好還是中國好?如果美國有那麼多不好,為什麼不回去?
根據個人經歷,我的回答總是中國有中國的好,美國有美國的好。
為什麼不打包回國?想法有這麼幾點:
第一,中國人講究衣錦還鄉,要回國也總想著等發跡了,再徹底打包回去。
第二,普通人並沒有那麼多的遷徙自由。如果是高端人才,或財務自由了,想回去就回去,想在哪就在哪,一般人經不起折騰。再說中國職場四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人遍地都是。我們這些年齡沒有優勢的普通中年人,回去沒什麼機會,很難找到合適的工作。
第三,不破樓蘭終不還,這是最近冒出來的倔強的想法。美國有些人不是要搞對抗,要脫鉤、排華嗎?不能人家一排就跑,那不正中他們下懷?
在一觸即潰和堅持到底之間,哪個更是華人傳統、英雄本色?今年是抗戰勝利75周年,當年中國人民可是堅持抗戰,最終勝利的。難道現在比那時還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