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人已經無法阻止中國貪官了

作者：陶之然

是不被制約的權力，讓中國貪官們在腐敗的戰場上所向披靡，不斷創出新高。

最近中國有一個片子引起了海內外的注意。

它不是院線大片，不是愛情文藝片，而是中紀委製作的一部反腐紀錄片——《國家監察》。該片於1月12日至16日在CCTV1晚8點檔連續播出。

這是2017年電視劇《人民的名義》之後，北京推出的另一部反腐題材的紀實專題片，涉案官員以真名實姓「親自」亮相。片中揭露出來的貪官眾生相，那叫一個酸爽。

中國尺度最大的反腐劇《人民的名義》里那些「小官巨貪」、權力腐敗網路和高官的貪奢極欲，在《國家監察》中完全被真實的現實生活所一一演繹，精彩程度在電視劇面前也豪不遜色。

4000多瓶茅台「扔也扔不掉」

先是第一集《擘畫藍圖》中現身說法的貴州省原省委常委、副省長王曉光，被片子揭出家中四千多瓶茅台堆滿一間房。

紀監部門上門調查前，王曉光聽聞了風聲，為了銷毀贓物，已經把一批價值數十萬的茅台年份酒分批倒入了自己家裡的下水道。

監察幹部進他家時，還在那彎著腰往馬桶里倒茅台酒呢！

他的妻子感嘆：扔也扔不掉，喝也喝不了，送也送不完，倒也倒不盡。

別忘了，這位一省父母官主政的地方，也是剛剛因極度貧困死去的吳花燕的故鄉。

第二集《全面監督》中，貪官與茅台酒密不可分的情誼又出現了。

落馬的內蒙古自治區政府前副主席白向群愛喝名貴酒出了名，來者不拒，落馬時從他家裡查扣的酒就有1000多瓶，很大部分是珍藏的茅台年份酒。

白向群說過一句話：「要在在位的時候把退休后喝的酒都準備好」。可正因為太愛喝名貴酒，越喝變得越貪。

權力的滋味如同美酒，讓白向群沉醉其中其樂無窮。等酒醒的時候進了牢房，他又開始感嘆「自己愛喝酒，收了那麼多的酒。結果呢？一天三頓牢犯……」

第五集《打造鐵軍》中，茅台甚至成了腐蝕中紀委幹部的神器。

在抓內鬼的反腐調查中，吉林省紀委原副書記、省監委原副主任邱大明為了轉移自己的贓款贓物，直接在家裡小區背後的一個廢舊車庫裡裝滿了3000多瓶茅台酒，「碼得滿滿的，還有兩個文件櫃裝滿了錢。」

看來搜查一個官員喝掉或收受茅台數量的多寡，果斷可以得出這個官員貪腐的程度。

這不，在《國家監察》片子熱播中間，社交媒體就冒出了深圳某國企一晚喝掉16萬茅台酒的新聞。

這家國企被曝光在深圳一五星級酒店進行年終述職會時，吃5000元一桌的中式宴會套餐，有XO醬花枝片象拔蚌、洋參石斛燉鮑魚湯、馬拉盞翡翠黑豚肉爆海參等等，喝市值8000元一瓶的1.3升大瓶裝茅台，該企業負責人稱喝的是「高興的酒、快樂的酒」。

可也因為喝掉的茅台酒價值太過顯赫，直接被深圳市紀委監委介入調查端了鍋。

國酒茅台，不愧為「國酒之光」——貪污腐敗酒，權力尋租酒的代名詞。

據媒體公布的數字，谷俊山落馬後，在其河南濮陽老家抄出了1800多箱茅台年份酒。有100年陳酒，有50年，有15年的。那可都是年份茅台呀！！

圍繞茅台酒的種種亂象，貪官們利用名貴特產類特殊資源貪腐牟利，也把茅台原董事長袁仁國拉下了水。

作為王曉光的「難兄難弟」，袁仁國在《國家監察》第一集中出鏡。

袁仁國在茅台集團40多年，為政治投機尋找「靠山」， 為王曉光等領導幹部及其親屬辦理茅台酒經營權並增加配額指標。

他還靠「批酒」大肆謀取私利，2004年以來，僅靠違規經營茅台酒就獲利2.3億餘元。

袁仁國在每年預留了一定量的計劃外批酒，一大批經銷商、供應商千方百計和他拉關係、搭人脈，「那時候每天找我的人很多，起碼四五十人」。

有的經銷商為了討好袁仁國，送給他一個定製的5公斤的金鼎，上面還刻了一句詩，將原清朝貴州詩人的一句「酒冠黔人國」改成了「酒冠黔仁國」……

這撲面而來的溜須拍屁，阿諛腐敗的氣息，貪官們還真是一點點都不加掩飾。

國酒茅台就這樣成了浸淫中國官場貪腐文化的象徵，它早已經不是買來喝的，是買來炒的，對官場中人來說，更是用來行受賄的。

很多人應該還記得《人民的名義》里侯勇扮演的那個處級小幹部趙德漢。

這位仁兄在紀檢人員面前扮清廉，騎自行車上班，住的房子老舊窄小破破爛爛，被抓時吃的是一碗大蔥就著的粗麵條，每個月的工資只給老母親300元生活費，那叫一個正義凜然艱苦樸素。

當飆足了演技，終於被紀檢人員帶到了他藏滿鈔票的一處別墅，腿就軟了臉也崩潰了。望著一大屋子自己苦心多年積累藏在床下，牆裡到處的人民幣，大哭著「我一分錢也沒敢花啊！」

「滿屋鈔票一分錢沒敢花」的故事在《國家監察》里，又一次得到了現實演繹。故事的主角是原中國華融資產管理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賴小民。

專案組在北京某小區賴小民藏匿贓款的一處房屋，發現了到處都是保險柜文件櫃，全部存放著一疊疊的鈔票，光現金就達兩個多億，那是真正一大屋子放滿了錢！

為了逃避調查，賴小民都是讓行賄人現金交付，收錢后自己開車來這處房子，親手放到保險柜里，路上還會特意多繞幾圈，以防有人跟蹤。他和一些關係密切的知情人之間，說到這處房子都是用暗語，管它叫做「超市」。

賴小民除了收受現金，還收受大量房產，汽車，名車名表，黃金，字畫。有待司法機關最終認定的賴小民違法所得，據稱會是一個令人震驚的數字。

金融領域資金密集，資源密集，一個項目動輒幾十億，賴小民接觸的老闆都是幾十億上百億身價，他對於自己手中權力的價格清清楚楚，知道能給人帶來多大的好處。

他把這些金融特權，通過和私企老闆們的交易全部置換成了個人私利。

據此前財新網等媒體引述知情人士報道，賴小民涉案的現金存款超過16億元，此外還有大量的房產及珠寶等貴重物品，「保守估計，錢財總計超過20億元人民幣」。

賴小民還被指有100多套房、100多個關係人、100多個情婦。據稱，賴小民專門在廣東珠海開發房產項目，並把這100套給了前妻和情婦們。

難怪見慣了大案要案的監察幹部們提到賴小民的貪腐數額、危害程度、犯罪情節、犯罪手段等，都要用「觸目驚心」、「讓人瞠目結舌」這樣的詞來形容。

「他（賴小民）對於對物質的佔有非常貪婪。手錶幾十塊，一個地下車庫豪車好多輛，賓利車、賓士車、阿爾法車……都是百萬以上，其實自己根本用不了，就是貪慾。」

這完全是《人民的名義》「滿屋藏贓款」的現實版本。不過估計趙德漢看了，也得獻出膝蓋自嘆弗如！

有趣的是，被抓了的賴小民也跟電視劇里的趙德漢似的，痛悔著：「都放在那裡，一分錢都沒花，最後組織收了。要這麼多錢有什麼用呢？又不敢花，又不敢用，還提心弔膽的！」

嗯，這都是事後說辭，真要讓賴小民們再放出去，他們保准本性發作繼續貪。這就是中國官員們貪腐不止、至死方休的人性定律。

在這部片子里，我們也看到了貪官的懺悔眾生相。

有的說：「對我來講，進了監獄是對我的一種解脫了」；

有的說：「我發自內心的向黨中央知錯、認錯、悔錯」；

他說，「當時是自治區團委書記，蓋辦公樓，老闆找到我，關係也不錯，說想干這個活，日後給我錢，我自己經受不了其誘惑，走出了犯罪的第一步」。

當他發現靠權力來錢那麼容易，起初還有些提心弔膽，隨著事情越來越多，也就漸漸麻木了。當權力越來越大，對金錢的胃口越來越大。

白向群在擔任內蒙古烏海市委書記、錫林郭勒盟盟委書記直至後來的副省級官員職務期間，撈取了大量「黑金」，買官賣官，收受30多名官員和老闆行賄款過億元人民幣。

群實控北京、海南等10多套房產

等到他被抓了，卻回憶起當年家貧的樸素幸福。

「我小的時候，父母偶爾給我和哥哥2塊錢，買8分錢一個的赤峰對夾，相當於肉夾饃，一家四口人，吃得就跟過年一樣。我至今不能忘懷。我事後當了官，接受別人的宴請，成千上萬元一桌席，但我總也找不到8分錢對夾那樣的美味感覺。所有這一切的結果，不就是個貪字嗎！」

嗯，被抓了才這樣說。身在權力位置上的時候，又有多少官員能夠抵禦得住錢色誘惑？能夠吃著赤峰對夾當清官？

比如第一集里，原雲南省委書記秦光榮忓悔人生的同時，他奢華的秦家大院也被曝光出來。秦光榮在通州的別墅1200平方米。

還在老家永州修建秦家大院，主體面積1600平方米，飛檐翹角，奢華氣派。

從湖南到雲南，秦光榮身邊圍繞了一批商人老闆，形成一個特權腐敗的政商圈子，秦光榮堪比其中的帝皇。

再比如原貴州副省長王曉光，在調任遵義市委書記的時候，自己設計了圖紙，整個辦公樓的一層專門為他重做裝修，辦公的地方也有客廳、卧室、廚房、衣帽間，還有健身房等等，總共有15間房子，610多平米，花了160多萬。

王曉光還有內幕交易的本事，企業主會給他電話，違規操縱所控制公司的股票價格，提前告知他內幕消息。他則以借款為名，從企業主拿來錢入市，盈利后返還本金。

經查王曉光的股市交易額達4.9億元，盈利額達1.6億。看到這樣的業績，經歷了中國股市血雨腥風的大多數韭菜們，估計只能望洋興嘆。

又如省級得紀委領導邱大明，索賄時直接向大老闆們暗示：女兒在北京沒房、沒車挺難的。然後對方立刻心領自動送上巨鈔送上房。

說來說去，這些被查的貪官是罪大惡極的腐敗者，卻也是整個權力運行體系里被圍獵的墊腳石。當擁有了一種不受約束的致命權力，人性醜惡的一面就有了滋生催化最好的溫床。

片中的一線紀委監委人員一不小心就說出了真話：「是體制機制導致的……監督缺失，是一個最重要的方面。」

中國官員們，尤其處在黨政一把手的權力非常集中，能夠用權任性，恣意妄為，工程項目也批，資源配置也批，按程序審批靠邊站。這都是權力、資源和資金集中掌握在一人之手的結果。

正是不被制約的權力，讓貪官們在貪污腐敗的戰場上所向披靡。一朝事發，灰飛煙滅，前腐後繼，樂此不疲。

早些年貪污幾千萬，正常。現在貪污幾個億，正常。

而且大眾對腐敗的容忍度也日益升高。貪上幾個億，被判十幾二十年。想想早幾年貪污千萬被判死刑的貪官們，知道了估計全部哭暈在廁所。

在肥得流油的部門貪也就罷了，中國的貪官們甚至將手伸向了扶貧、民生資金這種底層貧困人群的救命錢。

豬油蒙心、良心喂狗的程度也是創了新高。

陝西省人民政府前黨組成員、副省長馮新柱被調查時，監察人員在他家搜出購物券674張，他還與多位私企老闆吃喝玩樂，組建「開心團」微信群組。

馮受賄金額達7000多萬人民幣，其中大部分自於利用手中的扶貧資金管理權謀私。

另一個扶貧小幹部，直接用農村困難學生的70多萬生活補助金償還了自己賭博欠下的高利貸，挪用了一年多了硬是沒人發現，最終還是自己去自首才被曝了光……

重慶安全技術職業學院女院長杜曉陽更是連經濟困難學生的補助款都不放過，在「雞腳桿上刮油」。

她的學院學生大多數來自農村，家庭貧困。即使這樣，也成為杜曉陽的斂財對象，如虛報冒領學生資助金643萬元，其中143萬元裝進了她個人口袋，多年來利用校長職權謀利總計超過500萬元。

杜作為一校之長，失德失范之程度，貪慾無恥的程度，也是相當令人咂舌。

有句話說「權力導致腐敗，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這話用來形容中國的貪官當然是非常恰當的。

《國家監察》曝光的近兩年20多個真實腐敗事例，並不突破我們對貪官的認知界限，但是他們如賴小民般，腐敗的程度和腐敗的手段依然在不斷創新記錄。

在持續的打擊腐敗風暴下，無數「大老虎」被打下的同時，也有近9000名各級貪腐政幹部主動投案自首，可見中央反腐的威懾力。

但是我們也看到，無論怎麼反腐倡廉，貪官污吏橫行。體制生態不改變，官員貪腐不會改變。抓住了懺悔，抓不住，就繼續手眼遮天，這可以說是無法更改的一種循環。

早些年，筆者跟一些黨校專家探討腐敗時，他們還大談什麼制度腐敗，權力腐敗、組織腐敗，群體性腐敗等等。

現在在中國生動的現實面前，這些理論都顯得太過乾癟。而任何研究腐敗的專家，都不可能真正敢把該問題徹底說清楚。

就像《國家監察》的開篇所說的，「黨全面領導、長期執政，面臨的最大挑戰就是對權力的監督。必須不斷堅持和完善黨和國家監督體系，探索出一條黨長期執政條件下進行自我革命、實現自我凈化的有效途徑。」

嗯，說得好，但是但是——後面的話我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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