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男栿既是故事的敘述者,也參與到了故事中。(她還是這部電影的剪輯,並與劉元辰合作擔任攝影。)在開始的一些文本之後,電影人巧妙地開始記錄王男栿的故事,她的故事貫穿全片,將個人生活與政治結合起來。(王男栿和張嘉玲都出生在中國。)結合著檔案與原始鏡頭資料,王男栿用英語介紹了她的家庭,包括她的弟弟,如果他生下來是個女孩,就會遭到遺棄。
王男栿生於1985年,現居紐約,但兒子的出生讓她在情感上回到了中國。「成為母親,」她自如地說,「感覺就像為記憶賦予生命。」回顧過去,王男栿談到了她的父母,包括早逝的父親,並解釋了她名字的意義。她說,「男」的意思是男人,「栿」的意思是柱子。「他們希望生個男孩,」她回顧著一系列童年照片。「我出生了,卻是個女孩子,他們就給我起了個名字叫男栿,」她繼續說,「希望我長大能像男人一樣強壯。」她的聲音裡沒有任何明顯的主觀色彩;其實沒有必要。
這種親密、動人的敘事自有其戰術用途,與《獨生之國》展開時那種看似隨意的敘事方式相吻合。兒子出生後,王男栿回到中國東部江西省的家鄉。不久,她就和媽媽聊起了家常(「各方面都好起來了,」媽媽說);不久後,王男栿拜訪了一些警惕的當地人,其中包括一位70多歲的前村長,他描述了獨生子女政策是怎麼執行的。而這些對話反過來又變成了對政府政策和政治的大範圍複雜探索,每一次揭露都讓人更加不安。
王男栿和父母的照片,來自《獨生之國》。 AMAZON STUDIOS 電影人挖掘的歷史是複雜的,而個人故事往往是殘酷的。為了實施獨生子女政策,中國成立了一個包括計劃生育工作者在內的國家特別工作組,使用宣傳、監督甚至更糟的手段。執行手段可能會很嚴厲。不合作的家庭房屋被毀、財產被沒收。婦女被迫絕育、進行孕晚期墮胎;一個助產士說,她做了成千上萬的絕育手術和墮胎手術,她補充說,「有不少墮下來的都是活胎。」很多家庭都找到了自己的辦法來應對這一政策,包括拋棄女嬰,希望下一個孩子是男孩。在農村,如果第一個孩子是女孩,還可以生第二個孩子。
王男栿的媽媽告訴她,「我要生你弟弟的時候,」她奶奶曾經說:「如果又是一個女孩,我們會把她裝進籃子裡,然後丟到外面去。」
這令人驚駭,而當你想要轉移視線的時候,王男栿和張嘉玲會讓你不由繼續看下去。事實證明,這部紀錄片的個人化特質不僅僅會引人入勝,它還在你和導演之間——尤其是王男栿——構建了一種緊密的、同情的紐帶,而且它隨著故事的推進會變得更為牢固。當他們開始研究獨生子女政策的歷史及其後果的時候——這個恐怖章節涉及被拋棄的新生兒、被綁架的小孩、人口販賣以及孤兒院——你不只是跟著王男栿走進了一個調查的「兔子洞」,你還擔心有人在政府公務中四處打探消息。(她關於一名中國活動人士的紀錄片《海南之後》[Hooligan Sparrow]曾引發相似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