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晃：我在《一步之遙》里演了啥

最中間這位穿粉色裙子的就是洪晃扮演的「齊賽男」，一個上個世紀初軍閥的大老婆，一個高逼格的惡霸。

洪晃，中國互動媒體集團的CEO,《世界都市iLOOK》雜誌主編兼出版人。

網路時代千萬不能發誓，發誓也不能發毒誓，發毒誓更不能在社交媒體上發毒誓，在社交媒體上發毒誓更不能反悔就認抽嘴巴子。總而言之，這年頭，誰認真誰就輸了。

我的錯誤是幾年前在微博上發毒誓，說只要我再演電影，誰都可以扇我嘴巴子(編者：洪女士參演過電影《無窮動》到《愛出色》)。這話如果跟朋友說可以耍賴皮；如果只跟一個記者說，可以死不承認；但是在微博上說，就純屬於二逼。

所以，在離《一步之遙》上映只有幾周的時候，我已經看見一千多萬隻手等著把我扇趴下，其中第一隻手大概是我孩子她爹。

大概兩年前，我到了餐廳才發現那天吃飯只有姜文和我兩個人，我當時第一反應就是他要找我談事情。我心裡暗暗希望他找我寫劇本，或者參與一個寫劇本的小組，做一個普通編劇。姜文談事情不是很直接的，我印象中他給我講了個故事，故事的情節我記得不太清楚了，大概說從前在上海的四馬路，也就是民國時候的紅燈區，每年舉行一次「花國總統」的競賽，就是所有青樓中的風塵女子的選美大賽，冠軍就叫「花國總統」。 而有一年，這個花國總統被殺死了，一個法國人還就這個事情拍了一個電影。

吃生魚片的時候我還在忽悠姜文讓我當編劇，我具備各種條件，我媽媽是上海人，我勉強能說點上海話，我寫東西都是女性視角，我可以把上海女人寫活了，把活人寫死了，把死人寫活了，總之，導演要啥我都能寫出來。

上泡飯的時候，姜文說：「老姐，你幫我一個忙行嗎？你給我演一個角色。」得，我當編劇的如意算盤就在上泡飯的時候泡湯了。

雖然已經發了毒誓，還在社交媒體上跟公眾發的毒誓，但我不知道怎麼跟姜文說 NO。就這樣我就成了「齊賽男」，一個上個世紀初軍閥的大老婆，一個高逼格的惡霸，一個毫無愛心的媽，一個看著渾身是肥肉其實渾身都是心眼的女人。這個女人我一點都不了解，甚至不理解，實際生活中我是個缺心眼的「胖紙」。

進劇組的第一天是學跳舞，姜文從美國運來了一支非常專業的舞隊和一個編舞——Keith。穿著牛仔褲和寬鬆的大毛衣，有Keith帶著你走舞步，我的感覺是這挺容易的。我也能抬頭、挺胸、撅屁股，聽著音樂的節奏：嘣、嚓嚓；嘣、嚓嚓。

過了幾天，該拍戲的時候我傻眼了。先要做頭髮，這個過程大概三個鐘頭，每天晚上我卸妝的時候都可以從腦袋上找出80多個各種粗細的卡子。然後是穿衣服，怎麼也要30分鐘和3個人。雖然我是做服裝的，但是17世紀宮廷的裙子，我也只是聽說過，沒見過。我知道那時候真的是「女為悅己者容」，女人的衣服完全是為了秀的。《一步之遙》的宮廷裙子都是在西班牙做的，也是給每個演員量身定製的，每條裙子都是四件：第一件是緊身衣，一旦穿上這件緊身衣，你上半身的動作就已經被規範了——不可能不挺胸。 之後有一個裙骨，據說，最早的裙骨真的是用鯨魚骨頭做的，所以很重，還好現在是用很輕的材料做的，而且有一定的彈性。裙骨之後是一個巨大的白色的襯裙，在襯裙之上才是裙子，然後有一個非常緊身的外套。

拍舞會的時候我發現，大部分演員穿著上個世紀二十年代的Flapper Dress 桶裙，雖然也珠光寶氣，但是比宮廷裙子要舒服多了。「為什麼有的要穿17世紀的裙子，有的穿20世紀的？」我問阿叔。「因為有人想當貴族嘛。」阿叔說。

我懂。但是大家不一定都明白。這兩周，有幾個關於《一步之遙》的採訪，總是圍繞著民國的貴夫人名媛題材發問，我覺得這些記者都沒明白，在二十世紀初穿宮廷衣服，跟一群貪官的小三坐在華爾道夫喝下午茶沒什麼區別。認真你就錯了。

電影中的齊賽男是個沒落貴族，嫁個軍閥是因為她要重新躋身上流社會、權貴階層。如果不是把自己嫁個一個沒文化的軍閥，她不過是個小學老師。而因為她嫁得好，才可以像電影里那麼跋扈。

本文選自南都周刊第834期洪晃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