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宏斌 經濟學者
中美匯率問題現在是吵翻了天,但是在我開始說匯率之前,先來講一個故事。
話說赤壁之戰的時候,曹操被孫劉聯軍打得大敗,慌亂中往回逃跑。正好來到一個岔道上,左邊一條小路,右邊也是一條小路,大家正在思考應該往哪邊走,忽然發現左邊小路盡頭貌似有炊煙升起,像是有軍隊在埋鍋造飯。此時夏侯惇、許諸、張遼等等將官都一致表示,左邊有敵軍,我們應該從右邊的路走。唯獨曹操撫掌大笑道:「小小奸計,怎麼瞞過老夫,我們從左邊的路走。」眾人不解,曹操道:那些煙都是故意放給我們看的,他們把軍隊埋伏在右邊的路上了,所以我們就從左邊走。眾人恍然大悟,於是一起往左邊跑。跑出去沒多久,忽聽得喊殺聲震天響,原來這裡有埋伏!眾武將拚死保衛曹操突破了重圍,好玄沒把命丟了。
諸葛亮在派兵圍堵的時候碰到一個兩難問題,如果把兵一分為二,那麼本來兵就少,根本無法形成有效包圍。如果把所有兵都放在一處,那麼該把寶壓在哪兒呢?那些炊煙確實是諸葛亮的計謀,他知道如果是夏侯惇他們帶兵,那他肯定會選擇右邊的路,可現在是曹操帶兵,所以就應該把所有兵都放在左邊。博弈的本質就是因人下菜,這完全是動態的。
現在回過頭來看人民幣兌美元的匯率,人民幣匯率漲對美國有利,還是人民幣匯率跌對美國有利?簡單的講,人民幣漲就相當於中國出口到美國的商品一起提價;人民幣跌就相當於中國出口到美國的商品一起跌價。傻子都會知道,對於一個買家來說,當然是希望商品價格越低越好了;對於一個賣家,自然希望商品價格越高越好。事實上,就算中國商品的價格都提升一倍,也不會讓美國人轉而開始生產這些商品,這一點美國財長蓋特納已經明確表示了。但是,美國人知道,中國人不喜歡別人對自己指手畫腳,因此你讓他往東,他偏要往西,你讓他往西,他偏要往東。最有趣的是,中國還有一大批憤青,這些人的思維很簡單,美國人說什麼我們都不能聽。
於是一切就好辦了,既然美國人不希望人民幣大幅升值,那麼就強烈要求人民幣升值,結果人民幣就真的不會大幅升值了,一旦中國人按照對自己有利的方式來操作,反而會面臨強大的國內反對壓力。事實上人民幣兌美元就算上升到5:1也實屬合理,但是這樣一來美國的CPI就要大漲了。
美國人的價值觀為什麼能夠獲得全世界的認同?所謂普世價值都是扯談的玩意兒,關鍵是美國人的生活水平比別人都好,所以全世界才羨慕美國人,假如美國人的生活水平日漸下降,那這讓美國人情何以堪啊?現在唯一能夠支撐美國人生活水平的就是「美元」,只要美國人開動印鈔機,全世界的商品的資源都源源不斷的進口而來,所以說「美元」才是普世價值的根本。為了維持美元霸權,就必須要保證美元幣值的穩定,簡單的講,美元不能大跌。在這種情況下,你真的相信美國人會樂意見到人民幣漲美元跌嗎?別天真了!
中國人真正應該做的,就是讓人民幣升值,別讓中國的財富再像以前那樣廉價流入外國人的口袋,但是又有人擔心中國之前那些外匯儲備會貶值,其實我們現在就好比是被套牢的散戶,有人勸他割肉,他說:不割,現在割肉那之前的損失就完了。在匯率問題上我們也是散戶思維,對於一個不斷貶值的美元,除了早點認賠之外,別無他法,否則只會越虧越多。
那些反對人民幣升值的理由有不少,其實都是似是而非的歪理邪說,我們一條條來反駁。
有人說:人民幣升值之後,美國人不買我們的商品了,中國大量中低端的加工廠會倒閉,造成大量失業,因此無論如何不能讓人民幣升值。
老端:中國就是不缺喜歡主觀臆斷的人,這些人的特色是從不看數據,光憑著自己的想法就敢大言不慚的胡說一通。讓我們先來看看數據,2005年到2007年,人民幣對美元升值20%,但中國對美國的貿易順差從1142億美元增加到1709億美元,增長了49.6%。在人民幣升值20%的情況下,非但沒看到貿易順差減少,反而還增加了近50%,請問,哪裡來的大量工廠倒閉?哪裡來的大量人口失業?哪裡來的美國人不買中國商品?拜託,往後先去看看數據再來發表看法,OK?
有人說:美國人逼迫日本人接受日元升值,造成了日本失去的十年,因此我們無論如何不能讓人民幣升值。
老端:這又是一個流行甚廣的說辭。但是我還要告訴你一點,整個上世紀八十年代,美國逼迫西德馬克大幅升值,從4.2馬克兌換1美元最終升值到1.5馬克兌換1美元,升值了64%。那麼請問,為什麼我們沒聽到有人說德國失去的十年?
關於日本失去的十年,我們所知道的各種理由大多都是錯的,本人有幸曾經聽過日本銀行駐華首席代表瀨口清一先生的演講,瀨口先生開篇就說,最大的問題不在於日元升值,而在於日本政府實行了錯誤的政策。
當日元大幅升值的時候,出口部門原先的景氣確實不見了,還出現了虧損,但是進口部門獲得了大量的收益。按理說一出一進都是平衡的,但是市場上全都是出口企業的抱怨聲,進口企業則悶聲大發財。老百姓也真正得到了實惠,在1985-1987短短的三年裡,日本市場上的外國商品價格幾乎降低了一半,但是得利的人是「沉默」的。這一點很像中國的房地產市場,房價漲了,全都是沒買房的人的抱怨,但是買了房的人則躲起來偷笑。這結果就是,政府接收到了被單方面強化的錯誤信息,這使得日本政府過渡實施景氣刺激政策。
政府真正應該做的是,讓「為洋人服務」的出口從業人員轉變成「為國人服務」的內需從業人員。但是政府一心想的就是回到從前的美好時光里去,於是不斷的降低利率,不斷的刺激經濟,最終使得股市和樓市出現嚴重泡沫。更要命的是,在泡沫破滅之後,政府不允許相關企業和銀行倒閉,塑造了大量的「殭屍企業」,在技術上完全已經破產了,但是政府強撐著不能倒下。
人民幣升值是控制流動性過剩和擴大內需的好機會,因為中國人不能靠一輩子給洋人打工為生,早晚那些「為洋人服務」的人要轉變成「為國人服務」的人。雖然這個調整比較痛苦,但是完全必要。「為洋人服務」賺了大錢,就能買別墅買寶馬,繼而推高房價,你認為這合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