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金香和鬱金香的扭曲

在 加拿大聽說過三個鬱金香節：頭一個是渥太華的，在五月份，０３年去看過。麗都河兩岸遍布鬱金香，春風微醺之際，與花相伴，甚是陶 醉。但一定要在清晨或傍晚人少的時候去，要不人比花多，就提不起雅興了；第二個是美國華盛頓州鬱金香鎮的，剛剛回來，有所感慨；第三個是溫哥華BC省的，在Chilliwack的seabird island，花期只有一個星期，準備明年去。據說在雪山映襯下的鬱金香田，別有一番情致，留作今年的夢想罷。

４月上旬的西海岸，８，９點鐘的時候，太陽還被薄霧籠罩著。站在鬱金香田的地頭上，望著壟行有致的花海，冷風習習，絲毫體會不到「乳燕雙飛繞畫梁，羅帷翠被鬱金香」的感覺。匆忙完成拍照的任務，就轉去outlet購物，去餐館吃海鮮，全然忘記此次出行的目的。晚上回到溫暖的書房，喝著綠茶，整理照片的時候，林林種種的萬千思緒，一股腦冒出來。看景不如想景，那些黃、 白、粉、紅、紫的鬱金香花海，在半夢半醒之間漸漸模糊起來，輕而易舉地和一干形容詞扯上了關係，變成文字。

伊朗的國花就是鬱金香，有據可查的版本說鬱金香最初來自伊朗。十字軍東征時，鬱金香傳到土耳其，土耳其人成為扭曲鬱金香的首作俑者。相傳有位土耳其少女長得過於美麗，就被海妖看上了。海妖雖然不招人待見，可是愛美之心，妖也有之。少女沒辦法，只好祈禱。神聽見了，深表同情，就問少女：我可以改變你的樣子，幫你擺脫海妖的糾纏，你有什麼要保留的嗎？少女說：我要保留我的美麗。神答應了，把少女變成了一株鬱金香。Tulips，最初的意思就是指土耳其少女的頭巾。

1562年，當第一株「少女的頭巾」　從君士坦丁堡運抵安特衛普時，這種闊葉的草本植物被認為具有重要的"傳播知識和觀賞藝術"的價值。不幸的是，荷蘭人進而將鬱金香扭曲到了極致。1636年的荷蘭，稀有品種的一枝鬱金香可換得一輛嶄新的馬車、兩匹駿馬和一套馬鞍。大仲馬的主人公應運出現了：這個名聞遐邇的大俠，最初只是個青年醫生，醉心於培育驚世駭俗的鬱金香品種－黑鬱金香。如果說：鬱金香，是戴頭巾的少女，黑鬱金香就是夜晚的女王（「Queen of the night」）；男人為黑鬱金香而陶醉，那是因為黑鬱金香的花朵是皇冠，花莖是寶劍，球根是金塊。黑鬱金香與大俠相伴，才會造就亘古的傳奇。

渥太華鬱金香的蓬勃，也來自荷蘭公主的恩賜。二戰期間，荷蘭朱莉安娜(Juliana)公主和波哈德(Bernhard)親王及兩個女兒(Beatrix, Irene)在加國避難。1943年1月19日，朱莉安娜公主在渥太華市立醫院 （Ottawa Civic Hospital）順利生下了第三個女兒瑪格麗特(Margriet）。按照法律，小公主必須出生在荷蘭領土，將來才能繼承王位。為此，加拿大政府事先特地臨時割讓這個病房 作為荷蘭領土，成全了讓小公主能夠降生在本國領土的要求。1945年春天，加拿大軍隊從義大利轉戰荷蘭，並於5月5日贏得了荷蘭的解放戰爭。荷蘭政府一次贈送加拿大10萬株鬱金香，荷蘭皇室每年向渥太華贈送一萬株鬱金香。以表感激之情。

鬱金香的故事雖然美麗，卻框住了賞花人個人想象的翅膀；華盛頓州RoozenGaarade Garden的鬱金香園雖然精緻，卻欠缺了春天花朵與人共鳴的勃勃生命力。鬱金香，承載著太多的附加意味，就失去了單純之美，自然之美。扭曲的鬱金香一旦在頭腦中成型，就不再是鬱金香，而是鬱金香的扭曲。相機里的照片保留了攝影者看花的角度，PS出來的照片扭出加工者心理的曲度。花便是花，扭曲的不是花，是看花的眼睛，是待花的心。鬱金香，栽在庭院就是嬌柔的扭曲，聚在田野就成扭曲的自然。鬱金香花田，是花農的規劃，是花農對鬱金香的扭曲。這種扭曲，混合資本的味道，品出超越天然的美感。

田野里的每一株鬱金香，獨立看時和自家門前栽種的沒什麼分別，可以用俏麗來形容；一片鬱金香，千萬個同樣站在一起，忽略了個性和特質，將共同聚在一起鋪成紅色，黃色，粉色的地毯，就有些驚心動魄的感覺了。冷風吹過，花頸是不動的，直直地向上，將那一尊尊花冠高高頂起。遠遠望去，行列分明的千萬個花冠如儀仗隊一般整齊。寶劍與皇冠的雅號，名符其實。那些土壤下的球根也是財富。花季過後分根，要出售一部分；另一部分在秋天時被種在田裡，來年又生長出一片新的壯麗。

看：老人和孩子在粗放生長的花田裡奔跑著；聽：空氣中回蕩著一老一小快樂無束的呼叫聲。這喊聲，在清晨寂靜的田野上分外響亮，不容我再思考鬱金香和鬱金香的扭曲，只提醒我：與盛開的花兒一起，享受生命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