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阿雲（十）

阿雲所在的語言學校，在佛山科技學院校園內。78年，我就是考到這裡讀中文系，那時叫做：佛山師專。

最容易變化的是學校的名字，最不容易變化的是學校的建築。桶⒃疲?⒎迓?皆諦Ｔ襖錚?醋畔嗍兜木爸攏?路鴰氐攪?0年前。最容易改變的是人的容顏，最不容易忘記的是人的初戀。20年心底的陳(菏?)，會被阿雲的天真爛漫撫平嗎？抑或就如平原上的突兀，僅僅是視野疲勞后無謂的新鮮感？

「聽阿峰說你對佛山很熟的，是嗎？「 阿雲好不容易趁阿峰稍有停頓，插了一句。

從賓館送阿雲回學校的路上，一直是阿峰在不停地講話。阿雲和我，整晚不得不用眼神探尋著對方，緩解著這幾天的壓力。

「對啊，佛山，我熟；我們腳下的這片校園，我更熟."

"真的？「 阿雲停下腳步，側過頭來，圓睜妙目。

「當然，大哥哥哪能和小妹妹說假話？20年前，我在這裡讀書三年。「

「20年前，20年前，我......."阿雲喃喃自語。

「嗨，阿姐，說什末呢？我們怎末還沒到啊？我住哪裡呀？「阿峰急急地問。

「是呀，阿峰，今晚你可要養足精神呦。明天是石頭哥帶你逛遍佛山所有好玩兒的地方，讓你有一個難忘的5.1長假期「

「耶！「阿峰跑出十幾步，回頭擺出一個pose，逗得我和阿雲開懷大笑。

「咔嚓「 阿峰不失時機地給我們拍了一張《石雲花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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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時間很短，可是每一秒鐘又是如此悠長。

佛山祖廟坐落在佛山市祖廟路的鬧市中。穿過粵劇出師的戲台，阿雲便拉著阿峰一起給真武大帝磕頭上香。

我對這些不感興趣，百無聊賴地東張西望。猛然間看到有個手工藝人在捏泥人，便指著阿雲的背影，要求師傅依真人的模樣做一個。10天後，燒制完成，他們會按著我留下的阿雲地址，郵寄給她。

看到姐弟倆走過來，我趕忙轉過身，笑著迎上去，打趣道：「阿雲，你磕錯頭了。要嫁好老公，真君可不是大殿里的那一位！「

阿雲突然停下了腳步，滿臉漲紅地看著我，欲言又止，咬咬嘴唇，拉起阿峰便走，留下我怔怔地帶在那兒。

遠遠看到阿峰掙脫阿雲的手，跑回來，我就像遇到了救星。

「石頭哥「，阿峰湊近我的耳朵說：「我給媽媽上香，姐姐是給媽媽和她爸爸上香。「

「什末？什末？「我覺得我的腦子壞掉了。

「媽媽是3年前離去的，姐姐的爸爸在她小時候就犧牲在越南了，阿姐自己都沒見過。「「石頭哥，你不該那樣說話的！「

真是不知道我是如何將兩腿挪到阿雲身邊的。愧疚，讓人無地自容。看著阿雲強忍的淚珠在眼眶裡轉，我希望有人打兩個耳光才舒服。

「對不起！「聲音小的象蚊子叫，我不敢再看阿雲的眼。「我不知道的，請原諒！「

阿雲的淚水猶如珍珠斷了線，簌簌落下。看著阿雲聳動的肩，被黑風拂動的黑髮，我覺得她就是我20年來心的歸宿。世界忽然不存在了，只剩下我們兩個。不，只有阿雲才是唯一的生命！

積蓄已久的渴望轉瞬間化作無窮的動力，我猛地將阿雲擁在懷裡。阿雲「哇「地一聲哭出來，引得路人紛紛側目，阿峰卻不知躲在那裡。

「你，你個石頭，你能知道什末？「阿雲哽咽著。

緩緩著，阿雲止住了哭泣，抽開身子，轉過身去，擦去淚痕。扭頭望著我的眼睛，輕聲說：「原本從醫院開始，我們就不該見面。錯不在你，都是我的錯！「

「我們去吃「波記豬骨」吧？「 在計程車上，我小心翼翼地回頭問。

「好啊，我就愛吃這個，阿姐也是，對吧？「看得出，阿峰和我是同一國的。

「就你，什末都知道？「阿雲迅速地看了我一眼，微笑著輕彈阿峰的腦殼。

「波記豬骨「是家粥店。三個人總共點了一鍋骨頭粥，都是用豬大骨熬成的，一套骨筒，就是豬大骨。最有趣的是為了吃到大骨中的骨髓，在桌面都放著吸管。我們爭著搶著找尋最大的骨頭，也不放過每一絲骨髓沫。呼天喊地，我笑阿雲嘴角的油漬，阿雲讓我看阿峰的鼻尖兒觸到碗里的粥。三個人直到已經吃得飽得不能動了，才想起月已上枝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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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居寒冷，羨慕春天的溫暖；長伴盛夏，痴迷北國的雪景。雨過天晴，空氣格外的清新。接下來的一天，我的心情沉醉在快樂之中。

在南海影視城，看過《三英戰呂布〉的主題表演，阿雲吵嚷著要扮呂布。演員「呂布「是個粵劇班的小演員，她笑嘻嘻地替阿雲穿戴上。嘿，好一個英姿颯爽的俊美扮相：高挑的身材，秀美的臉龐；唇紅齒白，鼻直口方；嘴角邊几絲調皮微笑，眼際間透露出來倔強英氣。就算呂布再生，也要輸給阿雲三分。一時間，惹得遊人紛紛拍照。不過，假呂布馬上漏了餡。在跑馬場，雖然是由人家牽著，"馬中赤兔「慢跑起來之後，聽到的是「人中呂布「大喊救命，遠沒有英雄馳騁沙場的感覺。

許願樹，是當地的風俗。影視城入門的廣場上，也有一顆高大的許願樹。從樹上掛滿的情況來看，想給自己一個希望的人還不少。有了在祖廟的教訓，我不敢胡言亂語，只是和阿峰一道，幫著阿雲撿起她沒有成功拋上去的紅袋。一次，二次，三次.......都不成功。阿雲有些氣惱，自己蹲在一邊，不甘地望著這顆纏滿了眾人願望的大樹。

我接過阿峰拾起的紅袋，陪著阿雲蹲下，笑著說：「阿雲哪，你的願望是什莫呀，許願樹都不敢承接?"
阿雲獃獃望著我，一言不發。
「好吧，讓我來施展魔法，助我們阿雲一臂之力。「我煞有介事地雙掌合十，閉上雙眼，念叨：「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個女兒郎。誠心頌您千百遍，阿雲許願留樹上。「
「好啦！「我站起身，將阿雲拽起，「試試看！「
阿雲走過去，再次將紅袋拋向樹梢，袋子搖蕩著划碰幾個樹枝，終於被一個大的樹榦承接。
阿雲滿臉興奮，跳躍著向我跑來。立在我的面前，還在不停地原地蹦。臉上綻開了初春的桃花，細細的汗珠反射著晶瑩的光芒。

「公司你讓了，將來想怎末樣？「坐在石椅上，阿雲還在望著那顆許願樹，好像無意識地問。
「奧。山人自有方略。「看著我學著諸葛亮搖著蒲扇，阿雲卻不笑，兩眼清澈，靜靜地望著我，不說話。
我不由得不自然起來，心裡想：「老江湖了，怎莫對這末個小丫頭就是無可奈何呢？！「

「有個朋友楊松，前天打電話來，說他新組了個公司，想請我去創業，公司名字很好玩，「芝麻開門「。「
阿雲不講話，發現她對我已經不像4個月前，搶著說話了。

我訕訕地，自言自語道：「公司在杭州，是你老家呀。你莫不如回老家工作，我可以常見到你。「
「我的老家在這裡，我是在佛山出生的。「阿雲幽幽地說。

"我本漁樵孟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乍可狂歌草澤中，寧堪作吏風塵下。.......歸來向家問妻子，舉家盡笑今如此。生事應須南畝田，世情付與東流水。......." 一邊搖頭晃腦地頌著，一邊偷眼瞧著阿雲。

阿雲輕嘆一聲：「嗨，你就別拿高縣令擋人了，跟了你，也不是誰都想著你封官拜侯。「

突然，阿雲跳起來，揚起右手撥亂我的頭髮，迅速地跑開，回頭喊：「你呀你，就是個不太成功的生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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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正在飛離佛山。

我迫不及待地打開臨分手前阿雲塞在我手裡的信：

「大哥哥，昨天你問阿雲許的什莫願，我是在祈求你的原諒。幾個月前我們在醫院偶然相識是老天的安排，可是接下來的一切卻是你的前妻王女士一手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