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徐悲鴻之蔣碧微廖靜文
蔣碧微的愛
徐悲鴻愛過三個女人,蔣碧微、孫韻君、廖靜文,其中與蔣碧微的感情最複雜。
碧微相貌清麗端莊,相當程度的教育,良好的秉性天賦和言談舉止,皆是吸引異性的地方。碧微是以愛為中心的人,對愛的過分渴求和倚重,為她的命運鋪上了悲劇的色彩。碧微是個堅定的女人,有剛烈的性格和大家閏秀的風範。平凡的一生也因兩位出名人物伴隨而奏出不平凡的旋律。這兩位愛人,一是徐悲鴻,一是張道藩,他們在蔣的生命中交替出現,帶給碧微深切截然不同的體會和感受。也為世人對碧微的評價抹上了一層怪誕的調和色。
蔣碧微出身宜興名門,十三歲時,許配給蘇州查家。 十九歲碧微留下「遺書」 ,與徐悲鴻 私奔日本,后到法國巴黎留學。徐悲鴻攻美術,蔣碧微學音樂。二人彼此尊敬,互相鼓勵,當時在留法同學中不知引得多少人羨慕。二人也著實嘗過一段甜蜜的生活。 在法國,兩人過著清貧的生活,從徐悲鴻以蔣碧微為模特創作的多幅作品可以看出,他是深愛著蔣碧微的。那在歲月中褪色的畫作:《靜讀》、《韻律》,可以感受到徐對蔣濃烈的愛,深深的纏綿。
在遊歷柏林時,碧微認識了在倫敦學習美術的中國學生張道藩。張道藩對她殷勤、細緻,使她覺得他們兩人在一起是多麼契合,也為十幾年後兩人生活在一起埋下了伏筆。
蔣碧微對愛的痴迷,如同徐悲鴻對畫的痴迷一樣深。當孫韻君,年輕美麗的繪畫才女出現在徐悲鴻面前,碧微對徐悲鴻的愛,隨著悲鴻愛的遊離而撕裂。
孫韻君,又名孫多慈,1935年畢業國立中央大學藝術科,安徽壽縣人。她是一手創辦京師大學堂(北大) 的孫家鼐的孫女。投考中大藝術科而以成績優異獲錄取,圖畫一門得了個100滿分。孫多慈溫厚和婉,事親孝,待友誠。"與之相對,如沐春陽,如飲醇醪,無人不覺她可愛。"當年中大女生中,她可稱得上鳳毛麟角、天之嬌女,集全國之菁英。在這些出類拔萃的掃眉才子裡面,有兩位自幼及長均每門功課必定能拿100分的頂尖人物。那便是媲美居里夫人的物理學家吳健雄和孫多慈。當徐悲鴻遇到孫韻君時,感情如決堤的潮水,他畫中的蔣碧微成了孫韻君。當時徐悲鴻讚歎孫韻君有純潔清新的少女美,給她繪了一幅畫像,"台城夜月"圖,以玄武湖畔台城為背境,畫中徐席地而坐,孫侍立一旁,圍巾飄揚,天際一輪明月。
《台城夜月》讓碧微感到凄涼,特別是碧微發現徐悲鴻的手上多了一枚戒指,這枚戒指上鑲了一顆紅豆。紅豆是孫韻君送的,徐悲鴻將其用金子鑲成了戒指,並刻了「慈悲」二字,「慈」是孫韻君,而「悲」則代表「悲鴻」了。
心高氣傲的碧微與徐悲鴻感情急劇下降,吵鬧不清, 「吾人之結合,全憑於愛,今愛已無存,相處亦已不可能。徐悲鴻畫室里的一副對聯:獨持偏見,一意孤行!橫額是他的齋名:應毋庸議!意氣用事,感情衝動的徐悲鴻,登報聲明脫離與蔣碧微的同居關係,開始了長達八年的分居。蔣碧微是個看重情感的人,為了愛的幸福,可以不顧一切;同樣為了愛的損傷,也可以不顧一切。碧微冷靜周密,感情賬、家庭責任賬、財產金錢賬都算得分明。碧微父親去世時,徐想出資辦喪禮,遭到蔣的拒絕;碧微為父親舉辦百日追悼會,徐悲鴻為站在家族席還是來賓中行禮而左右為難。兩人真的了斷時,請朋友沈鈞儒協調,在簽字離婚儀式上,「徐先生神情頹喪,臉色蒼白,自始至終,他一直低著頭「。對於蔣碧微,又何嘗不是如此呢?「他們內心複雜的感受和情狀,非外人所知。他們的心靈的苦澀和痛楚,丹青妙手畫不成!「
離婚後的蔣碧薇帶著一兒一女走出了徐家,與張道藩同居。1948年,去了台灣。
蔣碧微從不以張太太的名義作任何活動,二人始終沒有辦結婚手續,原因是張還有個法國妻子在巴黎。蔣碧薇發表的2000多封情書,揭示了與張道藩的曠世戀情,是長達半個世紀的生死戀中直抒胸臆的真情坦露。如泣如訴,似慕似怨,超塵脫俗,動人心魄。讓人難以想象,近四十歲的中年人,兵荒馬亂之年,一經情感投入,愛得純潔、濃烈和持久。她寫給張道藩的最後一封信是:「你我用不盡的血淚,無窮的痛苦,罔顧一切,甘冒不韙,來使願望達成,這證實了真誠的人性尊貴的愛情是具有無比力量的。現在我們再回顧四十年來的重重劫難,不是可以會心一笑嗎……宗,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我還是堅持那麼說,真摯的愛無須形體相連,讓我們重新回到純潔的愛之夢中。宗,我請求你,別再打破我這人生末期的最後願望,我已經很疲累了,而且我也垂垂老矣!虔誠地祝福你和素珊以及可愛的麗蓮……」那是1959年,張道藩逝去前一年,他的法國妻子突然來到台灣,在多方壓力下,兩人分開了。
蔣碧薇就這樣委屈求全地過著,從無半句怨言,一直默默地過了三十來個寒暑。三十年來的煩惱、痛苦夾雜著甜蜜的生活,許許多多、星星點點、各種各樣的回憶,這時候,象是一場夢醒過來了!蔣碧薇寫道:「我以真實為出發點,懷著虔誠之心,一個字一個字寫下我半生的際遇……抒寫我所敬、我所愛、我所感、我所念的一切人與事,我深信我不會損害到任何一位與我相關人。」
蔣碧微前幾年已去世了,遺下了徐悲鴻的多幅名畫和張道藩的一些著作及書籍,全都捐給了台灣的歷史博物館。
愛過,又哪管它是否成了「昨夜的雨昨夜的明燈「
廖靜文的愛
廖靜文,一個平凡的女子,默默的過著平凡的日子。七年夫妻,50年守候,將平凡變成了不凡。愛,可以是轟轟烈烈,長相廝守;愛,也還是平平淡淡,心心相依。「家國恩情剪不斷,是非真偽寸心知」。
廖靜文的理想是成為像居里夫人一樣的科學家。她考取了成都金陵女子大學化學系,並於1942年報名應考中國美術學院圖書管理員,幫助徐悲鴻整理藏書和藏畫。隨著了解的加深,她對徐悲鴻由同情、憐憫到尊敬。獨居八年的徐悲鴻由於廖靜文的出現,重新燃起渴求愛情和家庭的慾望。當時徐悲鴻四十八歲,廖靜文二十二歲。那時靜文象所有姑娘一樣,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周末的時候,悲鴻就會來看她。傍晚,他們一起在月光下散步,有時坐在路邊聊天……
徐悲鴻正式在報上刊登一則聲明:「悲鴻與蔣碧微女士因意志不合。斷絕同居關係,已歷八年。中經親友調解。蔣女士堅持己見,破鏡已難重圓。此後悲鴻一切。與蔣女士毫不相涉。茲恐社會末盡深知。特此聲明「。三天後,登了一則啟事:「徐悲鴻廖靜文在築訂婚、敬告親友「。
在郭沫若夫婦沈鈞儒律師幫助下,悲鴻按照蔣碧微的條件達成協議:除已付的二十萬元、四十幅畫和五十幅悲鴻的作品外,悲鴻再一次付給蔣碧微國幣一百萬元,國畫一百幅;兒女跟隨蔣碧微生活,每月由悲鴻付給每人撫養費二萬元。還將一幅油畫《琴課》帶去送給蔣碧微,那是描繪蔣碧微在巴黎時練習小提琴的油畫。
靜文和悲鴻在重慶中蘇文化協會舉行了婚禮,由郭沫若先生和沈鈞儒先生證婚。郭沫若先生還寫了一首詩祝賀:
嘉陵江水碧於茶.
松竹青青勝似花。
別是一番新氣象.
磐溪風月畫人家。
簡陋的新家充滿了愉快和幸福,悲鴻不止一次地對廖靜文說:「我真正找到了我所愛的人!除了你,沒有人能對我有這樣真誠、堅定、純潔、無私的愛情,我用什麼來報答你呢?」「我欠著你的情分,我要把我最珍愛的東西都送給你。」悲鴻把他十分珍愛一些比較滿意的作品,將它們全部送給廖靜文,題寫了「靜文愛妻保存」的字跡。
50年9月26日,一代繪畫大師徐悲鴻先生突發腦溢血在京離世,留下年僅三十歲的妻子廖靜文和一雙幼小的兒女。不久,廖靜文將徐悲鴻留下的1200餘幅作品,以及他收藏的唐朝以來歷代名家書畫作品1000餘件,以及各種珍貴圖書、碑帖等一萬餘件文物全部無償捐獻給國家。廖靜文說:「這些作品和藏品耗盡了悲鴻畢生的心血,凝聚了他對國家和人民深沉的愛。我能據為己有嗎,不能,決不能!」 1953年,位於北京火車站附近的「徐悲鴻故居」作為徐悲鴻紀念館對公眾開放,后因修建地鐵,徐悲鴻紀念館遷址於新街口北大街。繁華的新街口大街兩側,時裝店和快餐店鱗次櫛比,獨有這座兩層小樓一直在訴說著一位藝術家50年前的故事,和他的妻子長達半個世紀的守護。半個世紀彈指一揮間,歲月無情地打磨著一切。從黑髮到白首,廖靜文,這個當年痛失丈夫的女子卻用堅忍守候著一份真情。
保護徐悲鴻留下的作品和收藏被廖靜文看作是自己的生命。在最困難的「文革」時期,徐悲鴻的作品要被銷毀。廖靜文說:「那時我也不想活了,若真那樣,我對不起悲鴻。後來我找到周總理,總理想辦法把館里所有的收藏送到故宮太和殿旁的一個大殿里鎖起來,一放就是13年。因為那裡面太潮濕了,等再拿出來的時候幾乎都發霉了,一些油畫上的色塊也掉了下來。」 至今,廖靜文還在為修復那些珍貴的油畫而努力,現在還有100多幅沒有修好。
95年夏末一天,我在徐悲鴻紀念館偶然遇到了廖靜文女士。她身穿一件淡綠色的連衣裙,身材瘦瘦高高,烏黑而略微稀疏的頭髮垂在肩頭。我遠遠地靜靜地欽佩地望著她 ,為她當年勇與步入婚姻,更為她50年對愛的守候。我不相信自己能做到如此堅貞,由此更加敬重鍾情之人。
人生是複雜的,不可能讓所有人了解你,但怎樣做人自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