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辦事回來,繼續寫吧。
一個村子,其實也是一個社會的縮影。 關於村子里的事,基本上都是真實的,即使那些老傢伙們在世, 我也是不怕的,何況這些事情,都是他們被批鬥的時候自己交代的。 其實我們家雖然貧農,但是文革後期受的歧視以及欺壓,也就比地主好點。 原因就是,我父親被卷進了文革,當過一陣造反派,造反派的子女和地主的子女成為同一個陣營,倒也是有些稀奇了。 這些,卻是真實的發生。 農村的事,就是這樣希里古怪, 卻又真真實實。想起小時候家裡的種種遭遇,我都有些想打人的衝動。 這也是後來我對黨非常不感冒的種子。
我父親其實是個讀書人,是村裡最有學問的人。 但是農村講究家族勢力,我們雖然是個大家族,但是爺爺兄弟四個,卻只有我父親一個男丁。 而且我爺爺早逝,父親其實是個孤兒,是我奶奶帶著兩個姑姑要飯,把我父親養大的,並且我父親讀了私塾。 剛剛解放時, 我父親曾經到瀋陽在工廠當工人,而且當了車間主任,但是因為是獨子,家裡有孩子,有老母親, 所以,依然回到了農村。 他清高耿直,說話又容易得罪人,本來是不適合做官的,也沒有做官。 只是文革的機緣巧合, 反正成了鎮里的造反派成員之一。 村子里的事,也多有參與。
說到那個曾經強姦地主女兒的人,這個人。 我是有印象的,總之啊,文革後期,又當起了支書。 我父親不是黨員,又沒有家族勢力,為人又欠圓滑,文革中那麼一出頭,其實是為自己樹下了仇人。 在農村做官的人,多是心眼多,或者家族勢力強,或者是惡人。 這個人,是挨過鬥了。 貪污自然是有的,強姦地主女兒,也是他自己交代的。 戴高帽子挨批鬥,這種事,誰都記恨的。 不過所謂鄉下的復辟,來得更早些罷了。 文革終究是個非常不現實的東西。 好在我們那裡,沒有死人,也沒有那麼激烈。 挨斗那是非常正常的事。
另外一個挨斗的,則是經常欺男霸女的, 我父親經常叫他「壞四」, 在一個大家族裡面,兄弟之中,排行第四。 他在村裡,大概是調戲婦女,甚至強姦人妻的事太多。 他本身就是個惡棍。結果是被斗的太狠,嚇的跑到外地不敢回來。 用我二哥的話說,當時是村裡不打算讓他回來的,是我父親心軟。 說他沒有兒子,讓他回來生個兒子吧。 我二哥悠悠的調侃說,你說趕走了就趕走了。 就再也不要叫他回來了。 還讓他回來生兒子幹嘛? 不僅如此,後來這個人,又當了隊長。 因為還是黨員的身份。 小時候,帶頭到我們家逼搶公糧的,就有他。 說句解恨的話,如果他現在還活著,在村子里見到他,我都想踹他一腳。
我父親好像當時並不在村裡,而主要是在鎮里。而同村另外一個文革期間斗這些老傢伙的造反派,卻油滑的多,明裡斗這些人,私下裡,卻告訴這些人,和他無關,把事情都推到我父親這裡來。防人之心,真的不可無啊。 所以,二哥成年後,也找過他的麻煩。村子里的事,小村的人性,比起大城市。似乎沒有什麼大的兩樣。 文革你說出這個頭幹什麼啊。 我父親經常說,我當官的時候,問心無愧,一不貪,二不沾(手不乾不淨)。 任何時候,清官都難做,清官都沒有勢力。 官場就是利益鏈。 沒有利益,誰跟你干呢。 我父親,終究是不能看透這其中的厲害關係的。 更何況,在農村,更講究的是家族勢力。 能混上官當的,多不是老實人。 後來聽二哥講這些的時候,我才能把小時候的很多事情連起來。 小時候出門受孤立,受欺負,其實是和父親也是有關的。
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在一個月光明亮的夜裡,和四哥一個出去玩。 在回來的路上,我四哥曾經我一起。 和那個地主家的二兒子,也就是挨欺負的那個成玉的弟弟,以及被打的那個小孩的哥哥。 一起拉鉤做好朋友。 其中的原因,就是我們家的孩子,和地主家的孩子一樣,也是被孤立的,儘管受欺負的概率很小。 用我二哥的話說,是下一代也受影響。我們家世代貧農,文革期間,我父親還紅過一陣子。 而我們卻和地主家的子女結成好朋友。 那個月夜,我哥哥和叫小晨的地主的兒子拉勾做好朋友的事。 我一直印象深刻。
同樣是可以劃地主的另外一家富人,因為眼皮子活, 卻成了開明士紳。 有一次我哥哥和那家的孩子發生衝突,我父親稱對方是「綠化地主羔子」, 後來我才知道,劃分成份的關鍵時刻。 終究是私人關係起了一些作用。 在可划可不划之間。 是有人來掌握的。
不僅如此,村裡的黨員,就那麼三五個,只要不被開除黨籍(就如同鄧小平一樣),按照規定,村支書一定要黨員當的。 在那個時代,農家的孩子有點出息,只能走當兵這條路。 被打倒的村官們上台之後,無論分地,還是交公糧,處處為難我們家。 老大老二要當兵,死活就是不給機會,寧可浪費掉。 想想後來老幹部上台後,縱容子女瓜分國家財富,發大財的事,不過又是另外一種形式上,更大範圍的報復和報償罷了。
上一代人的事情,已經過去了。 而且大多不在人世了。 到下一代人,估計連這些結仇的事,都沒有印象了。
至於那個年代,鄉鎮官員包小蜜的事情,似乎有些半真半假的傳聞。 管區有個姓杜的書記。讓鄰村的一個漂亮媳婦當他的秘書,同時負責給他做飯。 這個女的,本身好像還是個婦聯主任。 有不正當關係的傳聞,似乎類似於江澤民和宋祖英的傳聞一樣。 至於有沒有,只是傳聞了。很多事情,發揮一下,構思一下。 其實可以寫個鄉村小說的。 我是沒有那個精力去寫罷了。
有時候我在想, 如果再來一次革命,再來一次文革,那麼現在中國的富人和官僚,下場又會有多大的不同呢,這才是重要的。 事情這樣演變,窮人和富人,大概都有關係吧。 富人多做善事, 官員多做正事。 矛盾才不至於積累如此。後代才不至於如此仇恨。
很多事情,似乎不僅僅是窮富的問題,窮人上台也一樣可以做惡事,甚至更惡。 問題還是在於文化,傳統,人性,以及制度上。
中國依然是中國,鄉村依然是鄉村,一切都在重複著,主角已經換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