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讀毛選--ZT

轉自京龍博客


重讀毛選並不感到枯燥，不但不像年輕時被強迫讀讀起來膩味，厭煩、痛苦----簡直就是對腦筋的一種磨損，而且覺得很有趣，有些地方還很引人入勝。比如， 讀一讀《論聯合政府》，這是中共七大的政治報告，很長，大約3萬5千字，比我們現在看到的充斥著機關套話、技術生詞、經貿術語的××大報告的篇幅長出一兩 倍，但讀起來反而不吃力，有文采多了。很驚訝，在1945年的時候，中共領導人的白話文就能寫得這麼溜----流暢、簡明，言淺意賅，還頗有氣勢。怪不得 倡導白話文的胡適在受到大陸侮辱性的批判后不生氣，仍然佩服毛的白話文，真不簡單。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方面的功能是不是退化啦！

不但在造句作文方面 退化，在理念上也退化得厲害。那時中共還沒有掌權，對自由民主的渴望起碼在表達上沒有誰有這麼強烈。建立一個「獨立、民主、自由、統一和富強的新中國」這 句口號在報告中出現不下10次，對國民黨出台《限制異黨活動辦法》，實行「一個主義，一個黨，一個領袖」一黨專政的做法表示了極大的憤慨，一而再再而三地 予以無情抨擊。大聲疾呼政治改革，把「還政於民」、「廢止國民黨一黨專政，建立民主的聯合政府」當做一個神聖的目標，要求取消一切鎮壓人民的言論、出版、 集會、結社、思想、信仰和身體等項自由的反動法令，重申言論、出版、集會、結社、思想、信仰和身體這幾項自由是最重要的自由。要求使人民獲得充分的自由權 利，要求承認一切民主黨派的合法地位，要求釋放一切愛國的政治犯……等等，等等。字裡行間奔涌著火一樣的激情，確實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那時候的激進的青年 學生、知識分子和開明人士的心聲，也就是代表了廣大民眾的意願。明白人誰願意在一黨專政下度日呢，誰不嚮往自由呢，還政於民，民會不高興？但是，這一切不 過是一個美麗的肥皂泡。

如月如梭，光陰似箭。一晃，65年過去了，真是人間正道是滄桑。國民黨這個倒霉蛋早就給趕出大陸了。換上來的執政黨 執政也60多年了，一個主義，一個黨，一個領袖的狀況改變了嗎？這片土地上的人們會告訴你，除了不是原來的主義、原來的領袖、原來的黨之外，還是一個主義 ----從德國和俄國前身蘇聯舶來的主義；還是一個黨----戰敗了國民黨的那個黨；還是一個領袖----不過不是蔣該死，而是蔣該死一生視作對手也是仇 敵的那個人，也就是帶頭向「一個主義，一個黨，一個領袖」發難，給蔣該死扣屎盆子的毛先生，還有他死後的傳人，以及傳人的傳人。再說，建立一個「獨立、民 主、自由、統一和富強的新中國」的目標實現了嗎？獨立是獨立了，話說回來，二戰結束，連朝鮮、緬甸、越南、蒙古還有印度，整片的亞洲國家都獨立了，堂堂世 界「五強」之一的中國能不獨立？所以，事後看來，那時講獨立就是個偽問題。關於統一就很難說，因為不是人民要和不要統一的問題，而是甲當政和乙當政誰歸順 誰的問題，彷彿楚漢相爭，沒有平等的協商和包容，只有不是你吃掉我，就是我吃掉你這一個結果。虧好有道海峽，這才沒有完成統一。其實兩邊都是一家人，不過 分開過罷了。所以這個目標沒達到也不是什麼壞事。再說富強。前30年國民經濟搞到崩潰的邊沿，經過後30年的改革開放，高樓林立了，盛會連續不斷，簽個單 就是百億、千億----領導人微笑著站在那兒，看都不看底下人簽字，交換一下本子就齊了，真讓老外看得眼紅啊，但你要說三道四，老子就不來跟你簽單。可是 你有超人一頭的高科技嗎？連飛機和汽車的發動機都造不好，還敢說什麼強大不強大？不過對於人民來說，那是夠強大的。警察都不用出手、叫一聲城管來了，人們 就嚇得四散奔逃，接著就是牆倒屋塌，一切就都擺平了。在下想，當初共產黨人努力奮鬥的要使國家強大，絕不是這個意味、這個含義的強大吧。接下來的兩個目標 ----自由民主，可以說是百分之百地給遺忘了。言論、出版、集會、結社、思想、信仰和身體等項自由除了停留在紙上，哪一項給了人民？蔣該死沒給，但他兒 子給了。而毛太陽呢，沒給，毛太陽的傳人、傳人的傳人也沒給，卻發明了穩定與和諧，於是穩定與和諧成了治國的壓倒一切的方針政策，因為天生和這個原則沖 突，自由和民主就更靠邊站了。

不過，開卷有益，讀毛選也不例外。年輕時讀是一個感覺，現在讀又是一個感覺。現在讀可以感覺到裡面洋溢著濃 厚的階級鬥爭味道。那一代共產黨人是把自己當做無產階級的先鋒隊的。他們站在無產階級的立場上說話，一點不覺得他們說錯了什麼，做錯了什麼。他們和所謂代 表大地主、大資產階級、大銀行家的蔣介石集團勢不兩立，完全沒想到他們和子孫後來一個個成了大地主、大資產階級、大銀行家。他們也就把自由理解成他們自己 的自由----能讓他們革命，能讓他們組織黨軍，讓他們武裝割據，讓他們打天下，打下了天下，讓他們說什麼做什麼誰也不能管，這才是真正的自由，其他都是 假自由真壓迫！他說現在多自由，你要說一點也感覺不到，那就是右傾；敢公開說不自由那就是反革命，就是反他們坐天下，反他們實行無產階級專政，反他們代表 的人類發展規律，反他們走向很快就要實現共產主義天堂。那就是反動，反動透頂，拍死你沒商量，等於拍死蒼蠅蚊子。革命和反革命的邏輯就是這麼打造出來的。 毛的思想和繼續革命的思想就是順著這個軌道滑行的。發現這個秘密，是讀毛選的收穫之一。

收穫之二，階級分析法和共產主義具有迷人的魔力。它 使你人性中的惡----狹隘、自私、嫉恨、貪婪……最大限度地調動起來。因為使用這個方法的人們自認為是真理、道義的化身。一切為我就是為了這個世界。他 們絕不在乎一切規則和約定。和宗教不同的是，這個主義宣稱由凡人即刻可以建成天堂，因此，它比宗教原教旨主義相較更牛逼，因為沒有輪迴的擔憂，更可以為所 欲為。一切道德的約束和他們理想的追求比較，都微不足道了。要知道共產主義可是人類的終極目標，馬上就要實現了，那麼人間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跟崇高的 呢？為此奮鬥，什麼物質力量能夠阻擋呢？因而毛說，我就是馬克思加秦始皇，他一點也不覺這樣做有什麼不對。

收穫之三，因此得到啟發。就是倘 若不回歸世界主流文明創造的精神世界，不回到普世價值的規則上思考問題，還堅持老毛的思想，你就是喊改革開放喊破了嗓子，還是會滑到階級鬥爭的軌道上，還 是會使出沒有階級鬥爭的階級鬥爭手段，而且可以無所不用其極。於是，你搞國進民退就覺得理所當然，很爽；你搞強制拆遷，就一點也不會手軟；搞形象工程就更 心安理得，花再多的錢也不會心疼，算的就是政治賬，而不是經濟賬，懂嗎？

據說重慶在搞「唱讀講傳」，還得到中央高層的認可和讚揚。不知道在 讀經典時會不會像在下讀得這麼趣味橫生，得益匪淺。在下揣測，在這個網際網路時代，讀紅寶書能讀出30年前的味道的可能絕無僅有，而似在下讀出樂趣的也可能 不是很多，因為在下是在沒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自動翻開這部經典的。而在重慶，組織者不過是為了討行政長官的歡心，為得到上司的賞賜和提拔，而讀的人不過 是做做樣子，當做為老闆打工。而上山下鄉，做又紅又專接班人更是無稽之談。誰不知道，金二接金大的班，金三接金二的班，那是還在娘胎里就決定了的，壓根跟 又紅又專不相干。況且，紅是什麼意思？30年前指的是出身和表忠心，現在指什麼呢？沒辦法落實到位，不過是一場政治遊戲。連說政治遊戲都配不上，純屬表演 給高層看的一出鬧劇。

順帶說一句，毛在《論聯合政府》里說，自由是人民爭來的，不是什麼人恩賜的。這話算是說到了點子上，對極了。3萬5千個字的長文，只有這句話比較有現實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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