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吹倒梧桐樹
「大風吹倒梧桐樹,自有旁人論短長」。這是我從評劇花為媒里聽來的一句唱詞。今天借用這句戲詞,說說去年夏天被突降芝加哥的颶風吹倒的大樹。是不是梧桐倒也無所謂了。
感覺去年的災難特別多。從春節開始,又是旱災又是地震的沒消停過。就在這多災多難的2010年,芝加哥跟風兒似的,颶風警報聲連連。聽得多了,大家都視為妄言。終於,在七月底一個悶熱的下午,當風撼樹搖,大雨傾盆,地下室冒出污水,門前的大樹攔腰斬斷在車道上的時候,我知道,狼真的來了。我從小就對樹有著解不開的情結。遲到的時候,為趕時間爬上學校的大樹翻牆而入;鬱悶的時候,橫躺在樹下茫然的看它如心緒般煩亂的枝枝杈杈;無聊的時候,攀上樹枝登高遠望,幻想著那山外的風光。我寂寞的童年,一直有樹忠心的陪伴。找不到可以一起玩兒的朋友我就去找樹。因為它們不會回家吃飯,不需要做作業,不會去姥姥家,它們永遠在我知道的地方等著我。樹是我的靠墊,我的坐騎,我的鞦韆,我的陽傘,我熟悉又沉默的朋友。因此我做出一個非常熱血的決定:把處在澤國的地下室留給老公回來處理,鎖上門,帶著寶寶去看樹。
一棵如米缸般粗的大樹就這樣被連根拔起。豎起的枝丫伸向天空,訴說著對大地的不舍。年長的寶寶大著膽子走上前,探尋樹根下深不見底的秘密。年幼的豬遲疑著,站得遠遠的地方小心翼翼的觀望,不敢輕易靠近。這陣仗,別說年幼的孩子,就連她們的見多識廣的媽媽,也是頭一回領教。
又發現一顆慘遭肢解的大樹。真想颶風是怎樣做到的?可以生生把樹或連根拔起,或齊腰截斷,或扯去枝杈。長成這樣一棵大樹至少需要五六十年的時間。而毀滅它,卻是一瞬間的功夫。難怪古人要發,樹且如此,人何以堪的感慨?
很想知道看到這樣的景象,孩子們的心裡在想什麼?三歲的豬用她有限的辭彙描述:「媽媽,樹壞掉了」。
六歲的寶寶難過的噘起了嘴,不斷問我:「媽媽,為什麼啊?怎麼會這樣的?」。
約翰家門前的大樹被颶風從中心劈開一條縫。為了鄰居和過往車輛的安全,他不得不雇傭工人來把它連根鋸掉。約翰的妻子,好心的娜娜請工人在劇樹前,爬上樹頂拿下上面的鳥窩。鳥窩裡有三隻未孵出的鳥蛋,發著碧藍的光。當天約翰和娜娜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門前的樹下吃野餐。當鳥媽媽回來的時候,盤旋良久,最後惶惶不安的落上殘缺的枝頭。半天功夫,昔日熟悉的家園卻已不復在。
孩子畢竟是孩子,他們是在任何的災難下都可以找到樂趣的特殊群體。目睹大樹倒塌的震驚過後,寶寶很快以享受的表情坐在枝丫間玩耍,久久不肯離去。如果沒有這場大風,她可能只能在樹下仰望,永遠也不會有機會攀上這樣的參天大樹。現在的孩子不同了,一個比一個養得嬌貴。我在她這個年紀,已經在樹上盪得象猴子一樣。現在要是縱容她爬樹,萬一受了傷,就是老公不和我急,美國警察也要辦我的失察之罪。
颶風過後的幾天,家家門前堆滿了從被水淹了的地下室清出來傢具和地毯。鄰居們心疼的抱怨聲不已,而讓我黯然的仍是這附近遭滅頂之災的大樹。市政府善後的動作很快,這附近街區吹倒的十幾棵大樹不倒一周就被肢解,鋸塊,徹底根除。那幾日電鋸,研磨機處處隆隆作響,把大樹分解,把深深嵌入地下的樹根研磨成末。是天意嗎?種一棵樹只要十幾美金,而完全清除一棵大樹的痕迹要花近千美金。毀滅的代價著實不小。
如果門前的這棵樹不倒,我們也不會從舊屋主的口中得知,它已經有56年的歷史。如果不是因為想著從此再見不到它,我們可能也不會在這處處可見的,平凡得不能在平凡的大樹下合影,一次又一次觀賞著的以前不曾正眼打量過的它。那天的樹,還不知道自己即將大難臨頭,依舊隨風舒展著綠油油的枝杈。讓人覺得好可惜。娜娜說,她打算來年還要在門前種一棵樹。要不沒有樹蔭遮擋的前屋夏天太熱。出門取報紙的時候,太陽光明晃晃的刺人。老公下班回家的時候老是開過家門。以前這棵樹就是他的停車標誌。再說將來如果不住這了,也可以在門前留給後來的人家一棵樹。現在才知道,原來門前這棵樹默默的做了很多。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我絕對支持娜娜的想法。
照片加過濾鏡效果。喜歡這種有點失真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