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很多中國人都害怕出國
來源:倍可親(backchina.com)
從單親媽媽到跨國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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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不少親對「出國」這件事,都帶著一種深深的恐懼和焦慮。回想當年我立志要出國時,也是一樣的焦慮不安。
我媽當時得知我想出國,立刻抱著我痛哭,像是生離死別一般,那種情緒特彆強烈,彷彿我要去的不是一個新國家,而是一個無法回頭的地獄。
確實,因為我們都是普通中國人,處在心理同溫層,我太能理解了。出國對我們大多數來說,並不只是換個地方生活那麼簡單,而是一種割捨,一場漫長的離散。
而反觀其他國家的人,比如憨憨,他已經去過十七個國家。我們出門時,他經常指著不同的街區跟我說:「我曾經在這兒住過,哦,還有那邊,我也住過一陣子。」
他說這話的時候輕描淡寫,就像是在回憶昨晚吃了什麼。他說他搬過無數次家,而且經常是跨州搬遷。他的兄弟姐妹也都一樣,習慣了頻繁遷徙和變化的生活方式。
很多美國人,還有歐洲人,雖然也有一些一輩子都沒有離開小鎮的人,但即使讓他們突然跨國工作、生活,他們也不會覺得特別稀奇。他們似乎從小就接受了「離開」是一種常態,而不是一種撕裂。
相比之下,我們對「遠方」的理解,常常被故土與親情拉得更緊,也壓得更重。
比如前陣子,微軟在中國裁員,給受影響的員工提供了幾種補償方案。
其中一種是調往其他國家繼續工作,比如澳大利亞、美國、加拿大,公司負責工簽、甚至協助移民(如果想的話),還承擔搬家費用,連初到后的租房安置都安排得妥妥帖帖;另一種就是直接離職,拿一筆頗為可觀的補償金。
如果是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有公司鋪路,還可以帶著孩子過去,一起看世界,這多爽啊。可據報道顯示,大多數中國員工選擇了後者——拿錢走人,不去「遠方」,和孩子死守在國內,要另謀出路。
我就在想,為什麼很多中國人特別怕出國,不願頻繁遷徙,更傾向於留在一個地方、追求安定?個人覺得有以下幾點:
一、根本原因
中國人普遍不愛出國,歸根結底,其實是千百年來農耕文明和土地意識的深層影響——這不是一時一地的情緒,而是刻在基因里的文化取向。
在農耕社會中,土地就是命根子。祖祖輩輩在一塊地上翻土播種、紮根生長,靠天吃飯,也靠地活人。
一個家,就是一個小院,一口井,一塊地,一群人。把地圍起來、把羊圈起來、把家劃出來,這是中國人的生活方式,也是心理歸屬。
《左傳·僖公二十三年》:「中國之人,安土重遷,習俗難改。」「安土重遷」不是個貶義詞,它是幾千年農業文明的根性,是我們對「安穩」和「熟悉」的本能追求。
反觀西方,尤其在早期的歷史中,許多民族都起源於游牧文化。草場是流動的,牲畜要遷徙,生存靠的是腳下走出去的路,而不是屋后那一塊田。
這種生存邏輯使得他們的文化中天然包含著「去遠方」的動能。遷徙、遠征、佔領新地盤,是他們的本能。
這兩種文明模式,決定了人們對「出走」這件事截然不同的態度。一個視離開為背井離鄉,彷彿要斬斷血脈,要餓飯,要受難;一個視離開為開疆拓土,像是在延續祖先的腳步。
所以今天我們在簽證時看到的那些遲疑、那些「出國就像斷了根」的心理,絕不僅僅是經濟問題,也不僅是語言和文化差異的問題,而是根深蒂固的歷史記憶在起作用——是農耕文明的影子,在當代人的猶豫里隱隱閃現。
而那些更習慣漂泊的西方人,則是游牧精神在現代社會的延續。他們的根,不在腳下那一畝三分地,而是在他們不停邁出的下一步路上。
二、儒家文化
一、「父母在,不遠遊」——孝道文化的束縛
儒家文化講「孝」,而孝的第一條,便是《論語》里孔子說的那句:
「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
意思是:父母健在時,不應遠行;若一定要走,也要讓他們知道去向。
這句話在幾千年裡,像箍在骨頭上的箍,深深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中國人的人生選擇。
孩子的命運與父母緊緊捆綁,出遠門、出遠洋,就意味著「割裂」與「不孝」。哪怕是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內心也往往充滿負罪感。很多人不是不想走,而是不敢走。
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以家為本的秩序觀
儒家推崇的人生路徑,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你首先要修好自身,其次是把家庭管理好,然後才談得上參與國家、社會的治理。
「齊家」是「治國」的前提,也是一個人能否成為「君子」的關鍵考驗。
這套邏輯深深植入中國人的世界觀,導致很多人將「家庭安穩」視作人生的根本目標。
而出國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脫離家庭原有秩序,意味著孩子可能「不在膝下」,也意味著自己不在父母的「膝下」,意味著責任的逃離。
這在傳統文化的評價體系中,是「不穩」「不實」的,甚至是一種「離經叛道」、「拋棄父母」。
三、「鄉土中國」的人情結構——圈層式信任
社會學家費孝通在《鄉土中國》中就指出,中國傳統社會是一個「差序格局」,人際信任是由「家」「親」「鄰」「族」一圈圈擴散的。
也就是說,中國人的信任建立在「熟人社會」的基礎上,是典型的內向型結構。
而出國則相反,它將人從最核心的信任圈中連根拔起,扔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里。這種對「陌生人社會」的不信任與不適應,會導致心理上的深層焦慮。
三、歷史和語言因素
比如歷史因素,中國社會曾長期封閉,形成了自給自足的社會結構。長期以來,中國大多數社會形態是農業社會,「男耕女織」的生活方式決定了人們安於一隅。
幾千年來,普通百姓對國家和外部世界的接觸非常有限,即使到了2025,仍然不能順暢上網,對外界了解不多,充滿了恐懼和想象。
相比歐洲或一些英語國家,中國人普遍對外語有天然的畏懼感。不是因為不聰明,而是因為語言在我們文化中被長期「打壓」。
我們從小接受的教育強調「先聽后說」、「少說別錯」,含蓄內斂,生怕說錯了讓人笑話。時間久了,就形成了「腦袋裡會,嘴上說不出」的習慣性障礙。
我曾經為了練口語,在自媒體上發了一些講英語的視頻。沒想到評論區第一時間跳出來的,不是鼓勵,而是風涼話:「你這口語也太爛了吧,還好意思發?」
而在美國,幾乎沒人會笑你口音。各種口音的英語充斥著街頭巷尾:墨西哥口音、印度口音、法國口音……甚至很多美國本地人自己也講不好標準發音。
我先生憨憨就常說我的口音「特別好聽」,叫我千萬別去學那些「矯枉過正」的本地腔。他說:「你就這樣說,千萬不要改啊。」
反觀一些在中國生活的外國人,來了沒幾個月,就能用中文進行簡單的日常對話。他們並不是什麼語言天才,甚至發音蹩腳,語序混亂,我們也能聽懂。
可他們敢說,敢錯,臉皮厚,沒心理負擔。
他們把語言當作工具,不當作考試題。錯了,就大笑;說對了,就多說兩句。反倒是我們,小時候一個單詞讀錯就被同學嘲笑,一個語法錯誤就被老師當眾糾正。久而久之,心裡長出了個「語法警察」,糾正別人的嘴,也堵自己的嘴。
語言天賦從來不是關鍵,怕出洋相的羞恥感才是。
語言,不該是評判的工具,而該是一座橋。而我們很多人,還站在橋頭,猶豫不敢邁出那一步。
四、穩定是福
1. 家庭對「穩定」的執念
在很多中國家庭中,「安穩」幾乎是對子女最大、最深的期望,穩定本身就是一種成功。
考公務員、進國企、找個鐵飯碗,是父母口中最常見的「好出路」,都是追求穩定的直接表現。
而「出國」在他們眼裡,不是去看世界,而是跳出軌道、不知歸處,充滿了不確定性。
太遠、太苦、太孤單,也太不確定。
這與他們理解中的「人生正軌」背道而馳,甚至被視作「冒險」和「不著調」。
「有房、有車、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常被視作人生最可靠、最圓滿的目標。它代表了安穩、踏實、可預期,也意味著不必再顛沛流離、不再需要冒險試錯。
相比之下,人們對「漂泊」與「不確定」的容忍度極低。遷移,在許多人的認知里,不是探索的自由,而是生活失序的象徵;不是成長的機會,而是不得已的流浪。
五、國人習性
1.對海外生活成本、孤獨感的擔憂
出國意味著離開親人、朋友、熟悉的語言環境,面臨身份認同和生活適應的挑戰。
對生活節奏、價值觀差異、法律制度不熟悉,也是重要顧慮。
2.國人喜歡打堆,所以對「融不進去」有焦慮
在海外,尤其是華人少的地區,會面臨「融入難」「被邊緣化」的問題。
對一些人來說,「異鄉是故鄉的反面」,心理上的排異反應讓他們更嚮往熟悉環境中的安全感。
沒有堅定的信仰,國外生活會讓人更加孤獨。
3.其他生活習慣。除了飲食,還有一些生活上的小事,比如美國這邊,在公眾場合,大家都是安安靜靜的,而國人習慣了喊,聲音非常大而不自知;不愛排隊或者排隊時喜歡擠著別人,人挨人,沒有距離感;推著小車在超市裡不讓人,橫衝直撞喜歡搶;幹事不習慣預約,等不了,沒耐心;愛佔便宜,愛白嫖,不承認別人的勞動付出等。
不過,新一代年輕人中「走出去」的意願更強:
年輕人指90后,00后,他們的父母是70后和80后,父母受的教育不錯,經濟也不錯,往往不需要孩子來養老。孩子有了更高的外語能力、獨立思維,正在逐步打破舊有束縛,留學、移民、遠程辦公等方式使得「安定」和「遷移」不再對立。
但在一些傳統家庭,父輩對想出國,或者已經出國的孩子,仍處於拉扯之中。所以很多出國的人,漸漸與固舊的父母疏遠,甚至拉黑了事。
總之,中國人「怕出國」、「喜歡安定」是多重文化、社會、心理、歷史因素交織的結果。它既是一種文化遺產,也是一種集體的生存智慧。
然而,隨著時代的變遷,新的社會環境、技術條件、思維方式正在悄悄改變這種「根系思維」。
就我個人而言,我始終覺得,人生苦短,不必把所有時光都困在工作與賺錢的牢籠里。
不是說掙錢不重要,而是它不該成為全部的意義。
人這一生,若能跳出熟悉的圈層和路徑,去看看別人是怎麼生活的,哪怕只是短暫地換一種方式呼吸,也值了。
說不定,別人的一個小動作、一句無意的話,就會在你心裡激起漣漪,讓你意識到,原來人生還可以這樣活。
或許那一刻,你會突然看清了自己的人生坐標,繼而改變了自己的格局和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