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塊9一頓 窮鬼套餐」 中國打工人徹底被洗腦了
來源：倍可親(backchina.com)眼下打工人面臨的各行業商戰是：各個購買平台一股腦主打低價、窮鬼套餐層出不窮、大牌餐飲打折促銷......
活明白了的年輕人，都開始轉型變成經濟適用型打工人：
購物只用拼多多，飲料只喝蜜雪冰城檸檬水，打車只坐一口價，吃飯只點拼好飯。
前段時間有個微博博主發起話題「大家目前窮到什麼境界了？」，在超萬條的評論里，拼好飯成功躋身熱門答案。
「我現在的經濟水平就是兩眼一睜開始拼好飯。」網友@炸醬麵單推人 感慨。
一份蓋澆飯2塊9、一杯奶茶1塊9，拼好飯被叫【吃飯拼多多】的同時，有大量消費者吐槽：「懷疑吃到豬食」、「這麼便宜不是偷工減料就是加了科技」以及「不送上樓」。
拼好飯為什麼這麼便宜？又是從什麼時候起被打工人接受？
01你拼多多，我拼好飯，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拼好飯自由】成為繼拼多多衡量當代打工人生活的又一標準。
吃外賣是一件常事，但怎麼吃充滿了學問。開外賣會員要額外花錢，購買幾塊的優惠券也會增加一頓飯的成本，這時候各種神券就成為打工人吃外賣的「天降神兵」。
神券膨脹力度往往在3元到20元之間，吃飯前要先和演演算法來一場博弈，「超過10塊正常點外賣，少了就去拼好飯。」時間久了卻發現神券不神，於是生活水平開始向拼好飯靠攏。
有人說，開始吃拼好飯你才懂了人生。
這款由美團在2022年推出的低價版外賣，從小城市入手，如今終於走向北上廣大舞台。2022年，美團外賣平均客單價約50元，而拼好飯的目標是客單價15元以下的市場。
如果你用過一次就知道，拼好飯並不好找，它不在美團外賣裡面，點開美團app，拼好飯的入口被隱藏在跑腿、鮮花等一眾你或許不曾用過的小圖標里。
拼好飯不起眼、不主流、不精緻、價格不高，像極了許多來到大城市打工的小鎮青年。
在這裡
不過，你如果點過一次拼好飯就會知道，這事挺麻煩的。「像是誤觸小米SU7鎖定配置一樣繁瑣，需要至少跳轉三個頁面才能找到拼飯按鈕。
選定吃什麼后，還要在不確定的時間長度里，等待另一位吃不起正常外賣的嘉賓拼單才能吃上飯。」胖鯨頭條形容道。
拼好飯極其便宜，便宜到有時候會讓人懷疑這是別人的剩飯剩菜。1塊9似乎是拼好飯的價格底線，無論是奶茶、粥菜還是黃燜雞米飯，這些原本少說也要10元出頭的食物在拼好飯最低都不超過2元。
「新餐考」根據所在地區的拼好飯價格統計，可以發起5.9元團購套餐有近100個，那些你一定見過名字但大概率只有一個檔口的廣東石磨腸粉、醬香餅滷肉卷餅、黯然銷魂飯都在拼好飯再次現身。
因此有人說，拼好飯是不知名檔口餐飲美食的盛宴。這裡匯聚了來自天南地北的美食，商家們有著統一的精緻logo，頁面展示堪比米其林的擺盤，實際到手的外賣統一被裝進黑色塑料飯盒和印著微笑黃豆表情的塑料袋，一打開一股油煙味。
圖源：小紅書@小紅薯6069D79A、@潦草
這時候最勇敢、最富有生命力的二線城市大學生成為拼好飯的第一批種子用戶，他們親身實踐，用嘴丈量各位拼好飯老闆的良心。
我剛剛畢業的妹妹說她的同學是從去年開始陸陸續續用拼好飯，「到了月底使用頻次就會快速上漲，一個宿舍、社團一起拼很方便。」
但莫欺少年窮，「拼好飯自由已經是我少有能負擔得起的消費。」網友@Slow3iik 感慨，「20歲的時候誰沒有吃過苦，每天拼好飯的時候也在暗暗發誓：一定會出人頭地。」
所以你也不用擔心60大壽還在工位加班，把旅遊變成city walk，每天按時拼好飯，工位上的一輩子也沒有那麼長。
不過，隨著拼好飯從二三線城市逐漸向一線城市蔓延，悄悄變了。
開始有打工人嘗試使用拼好飯。曾經有2個關於拼好飯很火的話題：一個是「在公司吃拼好飯會被人看不起嗎？」；另一個是「大家覺得點拼好飯會覺得丟人嗎？」。網友口誅筆伐拼好飯，無非是一頓飯不僅僅是一頓飯，開始關乎面子和裡子。
後來窮鬼套餐盛行，【窮鬼】變成一個更理性的表達，吃拼好飯也就不再「丟人」了。
畢竟一頓飯有菜有肉有盒子，甚至送到家門口才要8-10塊，「再去挑剔營養搭配、擺盤就比較可笑了。」
圖源：小紅書@海賊王索隆
似乎所有選擇拼好飯的打工人都暗暗達成一個共識——只要乾淨衛生就足夠了。
檔口外賣在這個「最低」門檻上首先被踢出遊戲。不過有網友發現，常見的楊國福、華萊士、茶百道和滬上阿姨等知名連鎖品牌餐飲越來越多，雖然往往只有奶茶和小份套餐，但這些東西就好比口紅之於奢牌，在最亮眼的地方勾得你心裡直痒痒。
人在北京正愁吃啥的我也被癢到了，所以前天專門點了一次拼好飯，果然是一次驚心動魄的經歷。
點開頁面就被價格驚艷，雖沒有1塊9，但5塊9的瑞幸、coco奶茶和拌將單人套餐、12塊的匠熙小廚蓋飯，讓我覺得平時吃的飯都有幾分怨氣加身。
意外的是，拌將等主食「只是讓我看看」。
一家曾經點過外賣、距離我3公里的左右匠熙小廚下單時一直顯示「距離過遠」，可它明明出現在推薦頁面上；一家只有900多米的拌將單人套餐點單過程變成了薛定諤的貓，5次輸入地址后「消失」。
知道呢，說不定另一個次元的我早就吃到了。
最後眼看著優惠時間結束，我無奈用新人特權（不需要拼就成單），在一家曾經購買過的咖啡店選擇了一杯並不需要的咖啡，一杯美式和一塊小麵包、無快遞費一共5塊9。
體驗一把后，我深感從大學就開始使用拼好飯的重要性，不然60歲都沒飯吃。不過為了到時候還能吃到，建議所有人從現在就開始強身健體，因為不少網友都反饋：
所以你也能理解為啥拼好飯最近推出了自提模式，如今打工人的腳力在不斷city walk鍛煉下越來越強，別說爬樓拿外賣，天天自提也不是事兒。就這樣，拼好飯拼單的成功率也在快速增長。
「去年大多時候都很難拼成功，今年的成功率已經接近100%。」幾乎你所以感興趣的美食都有人等著和你一起拼單，有緣人比任何電子朋友都呼之即來，網友戲稱，「如今的拼好飯就好像昔日的拼多多，拼什麼、拼多少都不重要，但你一定會成功」。
這些在任何時間都願意和你吃同樣飯的朋友往往都使用著相似的美團袋鼠頭像，即使在凌晨3點也為你吃飯保駕護航。可拼好飯對拼友之間的距離有嚴格控制，如此過分的巧合被網友解讀為：拼單機器人正在洶湧而來。
圖源：小紅書@Ayueee7
無論如何，剩菜也好美食也罷，更便宜的拼好飯就這樣走進了打工人的飯桌。這還是拼好飯嗎？這明明是【牛馬續命飯】。
021塊9一頓飯，
拼好飯到底怎麼掙錢？
一份外賣三方分利，商家要掙錢、騎手要生活，平台要抽成。雖說現在或許是消費者吃飯最便宜的時代，但一份1塊9的黃燜雞蓋飯1塊9便宜到窮鬼都懷疑：能吃嗎？
「一般情況都不會有什麼問題」，做外賣運營的老吳告訴vista氫商業，「入駐拼好飯的商家也要經過層層審核，比如加盟商和總部，再不濟消費者還可以進行低星評價，低星非常影響門店口碑和曝光。」
前段時間流行做【美團判官】就是找網友給消費者和商家的愛恨情仇做一個三方評判。但有時候，拼好飯的外賣和普通外賣「確實不一樣」。
「一些商家會推出【拼好飯版】」，老吳指出，「1塊9的成本放在那裡，有些商家會減少肉菜的含量也正常。」
圖源：小紅書@與肥戰鬥一生的女人
於是一個隱形的分級人生出現了。當電商憑藉著低價、便利火爆時，那些不得不做起線上生意的老闆們推出了電商特供版。如今你點個外賣，也有特供版了。
量少是一面，另一面是如果說商場飲食是預製菜的重災區，那麼拼好飯就是預製菜的天然收納所。你幾乎很難想出快速的出餐速度、低廉價格背後的黃燜雞米飯不是預製菜還能是什麼。而1塊9的價格也讓打工人默認並接受：「商家就是把料理包加熱一下給你送過來」。
現實，也挺魔幻的。
預製菜並不代表有食安問題，甚至有時候中央廚房產物比一份看來像剩飯剩菜，比網傳「店主撿起來繼續炒」的飯更讓你安心。
因此這份更便宜的拼好飯就這樣從2022年開始到處開花。根據官方數據，拼好飯最開始在武漢等地上線，同年日單量為100萬單；去年陸續進入北上廣深，日單量突破300萬。交銀國際分析，2023年拼好飯總單量達11.6億單，佔美團外賣訂單的6%。
而在今年6月，美團高調宣布這個「餐飲拼多多」更有戲了，一季度日均單量已經達到500萬，如果與2023年第四季度美團外賣總訂單相比，其佔比達到近10%。「晚點LatePost」甚至給出高度評價：這已經意味著低價外賣的嘗試初步成功。
「拼好飯有助於鞏固美團在外賣行業的領導地位。」晚點LatePost認為。而目前美團外賣已經佔據了超70%的市場份額，如今把算盤看向了低價外賣，也是為了繼續做大做起。
圖源：小紅書@阿錦
「你可以理解拼好飯是美團在降本。」美團前騎手運營小王告訴我。
和一般外賣最大的不同是，拼好飯講究一個【拼】：
同一種菜品需要幾個距離較近的用戶一起拼才能成功，為了更低的價格用戶付出一定時間成本；但商家可以炒一鍋菜份5份，節省了時間和人力成本；而騎手一次性把相同菜品送到同一個小區的你我他。
看似大家都贏了。
那和美團有什麼關係？努力半天就為了增加低價用戶？
「重點是騎手的配送費用少了」，小王指出，「美團外賣的收入大體有三部分：商家支付技術服務費、流量資源位費（理論上不需要曝光可以不交）和商家承擔的配送費，但支出主要是給騎手的配送成本。」
老吳也佐證了小王的觀點，「配送成本大約能佔美團外賣成本的80%左右。」
也就是說，只要美團外賣能管控住騎手的配送成本就能在財報上漂亮一些。
根據公開數據，美團2022年單均配送成本約7.5元。「這不是說美團一單要給騎手付這麼多錢。一般情況下，騎手收到的配送費=用戶支出+商家支出+美團補貼」，小王解釋，「不過用戶和商家都把配送費給了美團，再由美團進行分配。」
「有一部分會直接付給騎手，還有一部分通過當地加盟商（用人組織）通過一些政策再分配給騎手。」不過小王坦言：
「美團在配送費上虧錢的，可以說送一單虧一單。」
所以在經濟下行的「窮鬼熱」中，美團外賣點名拼好飯業務。
在2021年，美團外賣推出【暢跑模式】，系統會將在同一商家下單、地址相近的順路訂單優先派給暢跑騎手。「相同時間內，暢跑騎手完成的訂單量通常是普通騎手的 2 - 3 倍，兩者收入基本持平。」晚點LatePost指出。
拼好飯採用的就是暢跑模式，活乾的更多了，工資卻沒有變化，所以頻繁出現外賣騎手不願意送上樓的現象。看似最終還是由打工人買單，但殊不知吃飯前還讓你爬樓實際偷偷藏了美團想你這頓飯吃得更香的小心思。
圖源：小紅書@風在哭泣
而商家們，其實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科技考拉」田野調查時發現，目前商家做一單拼好飯的利潤在2-3元左右。「但很多商家不懂運營，在競爭極強的外賣市場里容易快速消失。拼好飯能幫助一些商家在開店初期通過薄利多銷打造名聲，以及在後期穩住核心客群。」老吳認為。
天底下沒有虧本的買賣，雖然你支付的飯錢大抵只是和飯菜成本抵消，但在一些其他方面也幫助老闆們「掙錢」。
比如流量資源位費，拼好飯的銷量可以算進店鋪總銷量里，只要賣出一單就省了一筆曝光度；還有一些店鋪位置比較差的商家把拼好飯當作引流工具、爆品打造機。
總之，你吃的一頓飯，早已不是一頓簡單的飯：是美團降的本，商家省的流量費、以及消費者的喜笑顏開。
當你看到一份1塊9的黃燜雞米飯時擔心是剩菜剩飯，希望老闆最起碼賣到10元讓你明顯感到有的賺時才敢安心吃。因為點外賣本來就像抽盲盒，而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外賣，你永遠不知道抽到的是啥味的黃燜雞。
就算如今在北京點份均價20-30元的飯，還是會一不小心就掉進外賣的陷阱里。專做外賣的檔口環境比廁所還髒亂差，於是你不得不掌握外賣人必備知識：點外賣時要先看營業執照類型和門店照片。
某不知名大樓的B1層或者11層都很可疑，如果店名有XX檔口直接可以pass。「絕不點沒有門店」的外賣看似挺安心，誰知道美團和餓了么一對比店面兩個樣，你無奈只好選擇平時去過的連鎖店。
可它們往往一頓飯就要50元，隨便一吃一上午白乾，你只好輾轉各個羊毛群，為了一張優惠券叨擾無數微信好友，但老吳坦言：「幾乎沒有能膨脹到20元的神券。」
吃外賣變成了一門學問，你一頭扎進去兩眼卻茫然。這時雖然等待時間長，但真的一頓飯只要10塊的拼好飯出現了，你從質疑到接受只用了幾天。
「果然打拚的盡頭是拼多多和拼好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