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像》——我一生的座右銘

《肖像》亦名《畫像》——果戈里短篇小說著作，譯本曾編輯在《涅瓦大街》果戈里短篇小說集。
為詮釋擬文主題，兼顧無暇查閱《肖像》原著的讀者，故將其故事梗概贅述如下：
畢業於彼德堡某高校的高材生——一位年輕的畫家夢寐以求地想到義大利繼續升造，由於經濟貧困遂不得志。一天路過一售畫商店，出於專業志趣佇步尋覓真跡。但工匠水平的畫品對他而言實不堪入目！本想溜之大吉，初涉市面的靦腆性情又使其不好意思空手離開。猶豫之際忽瞥見店鋪牆角有一堆廢舊畫品，他懷著幾分希望前去翻看，竟然發現了一幅出於名家之手的肖像作品。加上店主好說歹說的壓力，他只得將僅有的十六戈比購買了此畫。
回到家中，僕人相告，房東又來催討房租。他無言以對，即將肖像掛在床前牆壁便倒卧在床，欣悅地鑒賞著肖像作品。肖像畫的是一位老人，依當時的風俗推斷顯然是父輩特意留存給子孫後代的紀念品。肖像中的老人眼睛炯炯有神且意味深長，似乎在給子孫傳遞什麼信息！然而卻盯得年輕的畫家不得入睡，他只好拉攏床簾遮擋，卻仍不管用！他感到那雙眼睛寒光逼人，直盯得他脊背發涼。忽聞一聲響動，老人竟然走出畫框，打開了一袋金幣數數，數完后又將金幣裝回口袋兀自回入畫框，卻未發現漏掉一枚在地。年青畫家急匆匆地下床拾起金幣將之藏掖在床頭枕下，隨即提心弔膽地睡卧在床。不料一會兒老人似乎已察覺此情，故又走出畫框直逼到床邊，年青畫家被驚嚇得猛坐起身來，卻原來是南柯一夢！但他仍然情不自禁地摸摸枕頭下面，當然一無所獲！他神情沮喪地剛剛起床，僕人即帶著房東和一名警察找上門來催討房租。那警察經驗老道地知道他根本無力支付，便檢查有什麼值錢物品抵帳，似覺得那幅肖像可能略值幾文，沒想到一經盤查，那畫框因太陳舊而斷裂開了！聽見「撲通」一聲，一袋東西從斷開的畫框中墜落在地，竟與年青畫家夢中所見的那袋金幣極其相似！他急忙上前拾起藏掖身後。底氣十足地承諾次日一定付清房租，便把房東、警察打發走了。繼而急忙打開口袋查看，果然是滿袋金幣！原來是作父輩的耽心後人敗家，便在預製的遺像中隱藏金錢或貴重物品留救後人，這是當時富人的慣用之舉，並非神秘傳說！
那年青畫家獲得意外之財自然欣喜不已，第一個念頭便是前赴義大利留學升造。可是當他擬購車票、在涅瓦大街上路遇一輛貴婦馬車香風襲人地駛過時，便斷然改變初衷，因為他極想要攀入傾慕已久的彼德堡上流社會！二十幾歲的青春年華，實難抵擋得住那浮光掠影的、顯貴上層優越生活方式的種種誘惑！於是他僱用了兩名女傭，開設了時尚風行的肖像畫館。欣喜開張伊始便有母女倆乘坐的貴族香車光顧，特為女兒招親前來雇畫肖像。第一筆生意，他當然傾注藝術功力、發揮藝術天分、忠實藝術原型地為那女兒精心畫像。沒想到當他要在畫像嘴角點上一顆俏麗的美人痣時，那母親竟然尖叫地強加阻止，說那顆痣無關緊要、無須畫入，而且還埋怨他把皮膚畫黃了！她女兒的皮膚本來就是很白的，今天是因為生病才顯得發黃等等！儘管他從藝術的視角竭力說服，但盡都是白費唇舌！接踵而來的事例也都如此！久而久之他終於明白了上流社會貴族肖像的一個同一規則：但凡男士都要求畫成拿破崙式的英雄！但凡女流則都要求畫成朱安娜式的美麗之神！為實現成為上流社會顯貴一簇的夢想，他不得不昧盡藝術良知、操守，極不情願地違背自我、扭曲自我！與藝術真諦背道而馳！於是他很快受到上流社會的青睞，被聘任為官方美術評審委員會主席。而忠於藝術的同行們，卻都在暗自為他自我埋葬的藝術才華搖頭惋惜！
某日他接到一份請柬，係為他的同窗學友從義大利留學升造歸國舉辦個人畫展。當他步入展廳就覺察到與往常品頭論足的喧鬧氣氛大相徑庭——處處鴉雀無聲！人們都被出類拔群的繪畫藝術震撼得啞口無言！他走近最為人群蜂擁圍觀的一幅畫前默默審視，半晌吭不出聲來！當有人請他發表評論時，他卻發瘋似的轉身跑出展廳、急匆匆趕回家中，在畫布面前重新舉起了畫筆！但是幾十年的畫匠生涯已使他手指僵化、靈感逍遁！他不得不神情沮喪地哀嘆：一切都已經為時太晚啦！他不甘心地找出年輕時的一些處女作品留連查看，確實其蘊涵的藝術才華一點不遜於他的同窗學友！這更使他悔恨至極！他那沉醉於上流社會的精神支架不堪一擊！傾刻之間就完全坍塌崩潰了！他自我失控地一把火燒毀了畫室！瘋狂地奔跑於街市，將見到的名畫通通撕毀、踐踏！自我毀滅於瘋狂世界！
《肖像》寓於形象生動情節中的深刻教諭無須附加一字喻明！她使我終生受益，成為我一生自勉、自慰的座右銘！早在一九六六年冬，我的「頌蘭」拙詩即已足見《肖像》對我人生觀的深切影響：
.............
你那忠誠於真實的心靈，散發出無比高尚的芬芳！
可是你從不與世爭風奪艷，你勝利地渡過了虛榮、浮華的漩流！
............
2009年8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