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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從什麼時候把《三國演義》錯認為是真實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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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源:一點資訊 作者:劉三解

  「三國戲」最好寫,也最難寫。

  好寫,因為魏蜀吳、曹劉孫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遠比中華5000年文明史上的任何一個時代,更為觀眾熟稔。

  難寫,因為固定的世界觀架構、人物關係在人們心中早有一定之規,不變,觀眾厭倦,變,觀眾逆反,進退兩難。

  

  新《三國》中的曹操與司馬懿,看起來是同輩人,老《三國》中魏宗萬也是如此,這是演義的錯覺,其實司馬懿小曹操24歲,只比曹丕大8歲,他和曹丕是同輩人,所以《軍師聯盟》的處理反倒是對的

  故此,翻拍經典之如「新」《三國》、功夫大片之如《關雲長》、奇幻改編之如《三國之見龍卸甲》,譽滿天下沒來,謗滿天下倒是做到了。

  為什麼?

  因為「三國」是中國歷史上最大的奇迹,沒有之一。

  「三國奇迹」:一生二,二生三

  三國歷史的底本,保存在陳壽所著的《三國志》和裴松之《三國志注》之中,另有《後漢書》、《晉書》為輔,這兩本「三國」,前者共有368,039字,後者有322,171字,合起來70萬字不到,百年來多少英雄,盡在其中寥寥數筆。

  活生生的人物,曾經有妻有子,有愛有恨,卻化作了故紙堆中的一個個字元。

  清初文人魏裔介在《三國問答序》中就曾感慨:

  世人鮮有讀三國史者,惟於羅貫中演義得其梗概耳。

  400年前的中國人,已經很少去讀真正的三國歷史,而是看《三國演義》了解三國的梗概,這無疑是從歷史的「一」,生髮出大眾認知中的「二」。

  正如清代文人李漁在《三國志演義序》中所說:

  今覽此書之奇,足以使學士讀之而快,委巷不學之人讀之而亦快,英雄豪傑讀之而快,凡夫俗子讀之而亦快。

  一本講古的演義,能令雅俗共賞,已經是傳播史上的奇迹,其後衍生出的無數話本、戲曲,更是把「三國」變成一個符號,一個忠與義,賢與智的化身。

  譬如關羽。

  

  新《三國》中的關羽,在歷史上確實是三國公認的勇將,不過也僅此而已

  橫死敵手的蜀漢前將軍,身後的哀榮,不過是與諸葛亮、張飛、夏侯霸等十二人同列,被追謚為壯繆侯。

  整整500年後,唐上元元年(760年),唐肅宗在追封姜太公為與文宣王孔子齊平的武成王時,關羽才得以入選配享的72將。到宋太祖時,還以關羽曾被敵國所擒為由,將他請出了武廟。

  然而,趙匡胤絕對想不到,這個被他厭棄的將軍的事迹,在話本里的生命力比他的王朝還要強大,等到羅貫中正式將這些故事收集整理為《三國志通俗演義》一書之後,這位默默無聞了1100年的漢壽亭侯實現了前所未有的逆襲。

  明洪武元年(1368年),另一位太祖皇帝以漢壽亭侯的名義,在南京為關羽單獨立廟,與歷代帝王廟、功臣城隍廟並列,統稱為「十廟」,成為國家祭祀的對象。而關羽屈居末座600年的武廟,則被朱元璋完全廢除。

  到明萬曆四十二年(1618年),關羽的封號,已經升格為三界伏魔大帝、神威遠鎮天尊、關聖帝君,夫人封九靈懿德武肅英皇后,兒子關平封竭忠王,關興封顯忠王,周倉為威靈惠勇公,又把背負著南宋末帝投海自盡的忠臣陸秀夫和張世傑派給「關帝」做左右丞相,讓精忠報國的岳飛擔任關帝的三界馘魔元帥,初唐的名將尉遲敬德來做佛寺的伽藍。

  

  今天韓國的東關王廟

  帝王的加持,只是結果,早在關羽加封帝君之前,明朝的大江南北已經遍布,明嘉靖時文人徐渭在《蜀漢關侯祠記》中敘說了「關侯廟」信仰的鼎盛:

  漢前將軍關侯之神,與吾孔子之道并行於天下。然祠孔子者郡縣而已,而侯則居九州之廣,上自都城,下至墟落,雖煙火數家,亦靡不醵金構祠,肖像以臨球馬弓刀,窮其力之所辦。而其醵也,雖婦女兒童,有歡忻踴躍,惟恐或后。

  娛樂派生出的神祇壓倒了權力尊崇的聖人,平民的文化淹沒了讀書人的真相,這就是傳統中國的「二」生「三」,「三國」的《演義》重塑了「三國」。

  正如1994年老版《三國演義》播出時,央視街採的一位老者,斬釘截鐵地說:

  我就相信《三國演義》是歷史,我就不信《三國志》……

  「三國影視」:章回體,符號化

  國人好懷舊,談三國影視,必然把1994年的老版《三國演義》奉為經典。

  殊不知,當年老《三國》播出的時候同樣爭議滔滔。

  

  老《三國》中趙雲在赤壁之戰前後的扮相,各大將都戴帶著「前立」犄角的頭盔

  比如赤壁之戰時的劉關張,就被人考證出頭頂日本鎌倉時代(相當於我國宋、元時期)的「大鎧」的前立,身穿日本戰國、江戶時代(相當於我國明、清時期)的陣羽織。至於官渡之戰時曹軍士兵搶奪的「玉米」,更被當時的媒體質疑穿越時空,由明朝末年飛到了漢末。

  不過即使是最挑剔的評論者,也不能否認老《三國》從頭到腳對《三國演義》原著的忠實。

  然而,最好的名著改編劇真的是最好的「歷史劇」嗎?

  清代學者章學誠在《丙辰札記》中說:

  惟《三國演義》則七分實事,三分虛構,以致觀者往往為所惑亂。

  這個說法,其實太過客氣,《三國演義》以章回體講述,有的一回述一事,有多回鋪陳一事,統共一百多個大故事環節,其中,完全無中生有的有三十多個。

  比如桃園結義、獻帝認皇叔、過五關斬六將、古城會、義釋黃漢升、諸葛亮舌戰群儒、借東風、火燒藤甲兵、遺計斬魏延等等。

  張冠李戴換故事主角的有十三、四個,比如孫堅斬華雄、劉備殺車胄等事都記在關羽名下。

  至於人物形象的塑造上,更是取捨處見功夫,比如魯迅說「狀諸葛之多智而近妖」,能掐會算,甚至會道術借風、續命,如此種種,與歷史上的形象已經相去十萬八千里。

  

  新《三國》中借東風的諸葛孔明

  《三國志》中的諸葛亮是「於治戎為長,奇謀為短」、「無應敵之才」,換句話說,就是一個行政統籌的天才,卻不長於軍事指揮,另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忠貞氣質,為時人、後人所敬仰。

  至於周瑜,氣量狹窄的形象可謂深入人心,但歷史上的他,在擔任東吳統帥之後,程普自恃功高年長屢屢凌辱於他,他仍「折節容下,終不與校」,以至於程普羞慚之餘對旁人說:

  與周公瑾交,若飲醇醪(註:烈酒),不覺自醉。

  試問,哪個更有人味兒?

  毫無疑問,如果我們熟讀真實的歷史,會發現歷史上的這些「三國」人物更有人性,也不是一個個白色、黑色、紅色臉譜可以完全歸納的人。

  反觀《三國演義》,為什麼能夠給予我們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

  

  京劇《空城計》劇照

  恰恰在於它的章回體架構展示的一個個獨立的故事,就如傳統戲曲舞台上的摺子戲,《古城會》也好,《白門樓》也罷,既可連台成本,也可獨立成折。無論觀眾從何處切入,由於人物早已去掉了所有人性的複雜性,從而錨定了性格的符號,簡化為「忠」、「奸」、「妒」、「智」,可以快速識別角色的位置乃至結局,從而完成一個時間段的心理滿足。

  這個格式,就是《三國演義》給所有「三國影視」劃定的圈圈,無論是新《三國》也好,《關雲長》也罷,乃至於李仁港近乎於完全架空背景的《見龍卸甲》,都沒有脫齣戲檯子的窠臼,一個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英雄,提著刀槍,為了編劇寫在紙上的意義奮力廝殺。

  很不幸,他們不是「人」,當然不可能引起人的共鳴,也正是他們,讓「三國影視」成為了一片寫滿字的空白。

  「軍師聯盟」:史有本,戲有人

  看了三集《軍師聯盟》,筆者在朋友圈裡發了一條狀態:

  「今天終於看到一個能看的歷史劇了。」

  這不是虛言溢美。

  《軍師聯盟》的名字很長,前面還有「大軍師司馬懿之」7個字,顧名思義,是以司馬懿為主角,或者說敘事的主視角。

  開篇,這位主角有父親,名為司馬防(從出土的殘碑來看,原名應為司馬芳,或許為避魏帝曹芳諱改名),有兄弟,名為司馬朗、司馬孚,有妻一人,名喚張春華。

  

  《軍師聯盟》中司馬懿與妻子張春華在一起,在這之前,曹操、劉備夫人有名字,但是沒劇情,更狠的是三國演義里那種「殺妻獻肉」的故事……那也是宋明以來社會底層對於「成大事者」的想象,宋代話本《關索傳》中更安排了桃園結義后,劉關張互殺家眷妻子兒女的故事,已經比於禽獸了

  恕筆者孤陋寡聞,這應該是西晉宣穆皇后張春華在影視劇中的第一次登場,她也是司馬師、司馬昭兄弟的生母,在此之前的《三國演義》故事中,師、昭二人就像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角色,或者像是《**皇帝實錄》里的某位官員,突然出場,突然退場,突然消失。

  更有意思的是,她的名字沒有出現在影視劇里,反倒出現在卡牌遊戲「三國殺」之中,並被冠以「冷血皇后」之名,可見相對於老一輩人對於《三國演義》的執著和熟稔,年青一代的遊戲人生反倒更會關注這些被遺忘的真實。

  事實上,在《晉書·后妃傳》中,這位孕育了西晉王朝的女子也只有兩個故事的記載。一個就是她手刃發現司馬懿裝病的婢女,另一個則是她在司馬懿喜新厭舊后,絕食自殺逼迫其就範。

  說實在的,距今1800年前的故事,若想依據文本復原就是痴人說夢,所有人物的構建,劇情的設置,都需要想象來補全。只要是歷史文本基礎上的想象,就是合理的歷史劇世界,而完全天馬行空的幻想,就只能算是奇幻劇了。

  

  遊戲《三國殺》中張春華的出場,她還出現在日本遊戲《三國志12》中……

  這一點上,經常被歷史愛好者拿來吐槽國產歷史劇的日本大河劇,無疑具有相當的代表性。

  大河劇和「大和」沒有任何關係,而是一種敘事類型的描述,多以日本歷史上的人物傳記為主題,比如2016年剛剛播出完畢的《真田丸》,就是以日本史上三大悲劇英雄之一的真田幸村為主角。

  這部劇的劇情毋庸多談,只說兩點:

  其一,真田幸村早年的經歷並無記載,該劇的編劇仍通過高超的技巧將主角的人生經歷嵌入到安土、桃山時代的大變革之中,既展示了大時代,又塑造了小人物;

  其二,與其他大河劇類似,該劇也邀請了專門的歷史考證專家,其中一位在接受採訪時表示,有觀眾給他寫信,稱劇中一些辭彙過於現代,他的解釋是,觀眾指出的一些辭彙,其實是日本江戶時代末期才出現於戲劇中,後來的日本古裝劇沿襲下來,而《真田丸》中的表述實際上是江戶時代前已經出現的辭彙,所以才產生了認識分歧。

  換言之,歷史劇的真實,應該以不脫離時代為基準,比如漢代不能出現宋代才有的器物和辭彙,如果出現,那就是不懂裝懂,自然是低級錯誤,而對於為了故事情節服務的,所謂「明知故犯」的「錯誤」,那其實是高級錯誤,可以諒解。

  否則這就不是歷史劇,而是紀錄片了。

  

  《軍師聯盟》中曹操處理衣帶詔事件的手段

  最後再來說下前三集,時間基本設定應該是建安五年(200年)春正月的「衣帶詔事件」,筆者眼拙,又發現其間雜糅了建安十三年(208年)的「華佗之死」、建安十五年(210年)「頒布《求賢令》」、建安十六年(211年)曹丕任五官中郎將、建安十八年(213年)魏王國置大理……

  與之對應的是曹丕此時的年齡是14歲,曹植的年齡是9歲,曹彰小於曹丕,長於曹植,三個未成年,諸子爭位似乎也早了些。

  這些看起來都是所謂的「硬傷」,合在一起,劇情節奏卻是無比得緊張,後來才知道,導演竟然是把9集剪成了3集,而且早知這些「bug」的存在,只是為了劇情節奏做了一系列的改編調整。難怪最後成片不像國產注水肉一樣婆媽,很有幾分美劇的風采。

  回過頭來再想一想,就如《晉書·后妃傳》那麼一二百字,不這麼編,又能怎麼編呢?最起碼,《軍師聯盟》里的曹操、司馬懿,越看越像「活人」了,您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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