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危機 塞爾維亞才是最大的贏家

　　一、危機的前前後後

　　2013年11月與歐盟暫停簽訂聯繫國協議的計劃后，烏克蘭危機愈演愈烈，「主戰場」也從克里米亞轉移到烏克蘭東部地區，其間還穿插著MH17航班撲朔迷離的空難事故。在本次危機中，主要政治實體各有損益：俄羅斯收穫了寶貴的領土，國民經濟卻因外部制裁和吸納克里米亞而可能出現嚴重下滑;歐盟雖然使得烏克蘭與自身更為接近，但各個成員國在援助問題上出現了嚴重分歧;美國雖然在客觀上搞亂了歐洲，但與俄羅斯矛盾的激化，使得其「戰略東移」和「重返亞太」 的戰略面臨著巨大的壓力。烏克蘭無疑是最大輸家，不僅失去了克里米亞，更是搞亂了經濟，而歐盟的援助遠未兌現。

　　有輸家的存在，必然有贏家的出現。既然場內各方都難以贏家，就需要跳出危機本身尋找「最大贏家」。危機將烏克蘭拉向了國際舞台的中央，從長期以來默默無聞的位置一舉成為國際輿論。曾幾何時，除了「美女總理」季莫申科，烏克蘭又有多少情況為世人所關注?烏克蘭問題的研究人員自然是危機的贏家，坐了N年冷板凳，終於等到了翻身做主人的這一天，約稿約到手軟。只不過如果在十年寒窗的過程中沒有做到「價值中立」，對烏克蘭培養起來些許感情，這贏家做的也挺不是滋味。那麼，在危機的當事方之外，是不是潛藏著「最大贏家」?答案也許是肯定的。

　　當地時間3月18日，俄羅斯總統普京在克里姆林宮向議會上下兩院發表電視演講，就克里米亞問題闡述俄方立場。普京指出，「克里米亞政府還有科索沃這一先例，這一先例是我們西方的夥伴自己造的，親手製造的，和克里米亞現在的情況完全一樣」。說到這兒，突然想起一個叫做塞爾維亞的國家，似乎與烏克蘭危機有著千絲萬縷的緊密聯繫。1999年科索沃戰爭之後，國名從南斯拉夫聯盟共和國，改為塞爾維亞和黑山，一直到現在的塞爾維亞共和國，存在感一直都在下降。若不是Novak Djokovic的橫空出世，誰又會去關心這個比烏克蘭還要小得多的國家呢?這個很小的國家也有著輝煌的歷史，在烏克蘭危機的東風下，又一次迎來了民族復興的寶貴機遇。

　　二、塞爾維亞去哪了?

　　筆者進行過一次調查，採訪了很多人對國際問題的看法。調查的結果顯示，只有一小部分被調查者知道塞爾維亞這個國家，但更多的人了解南斯拉夫尤其是科索沃戰爭。尤其在非球迷(足球、籃球、網球)的群體中，往往會得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回答!我不禁想到一個問題，在2000年以後的十餘年間，塞爾維亞去哪了? 為什麼突然在中國人的視野中消失了?在武俠小說中，突然消失的人物往往是去深山老林裡面修鍊。那麼，塞爾維亞是不是也有類似的經歷呢?

　　確實，塞爾維亞確實在苦練內功。不過在這個過程中，也經歷了漫長的探索。不妨首先敘述一下塞爾維亞走過的路，再來分析為什麼她是最大贏家!科索沃戰爭后，米洛舍維奇並沒有馬上離開政治舞台的中央，依然佔據著總統的位置。然而在次年的選舉中，米洛舍維奇沒能夠獲得勝利，塞爾維亞民主反對派贏得大選，科什圖尼察當選總統。這一大選也是塞爾維亞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最後一次有政黨或政黨聯盟佔據絕對優勢的選舉。然而在選舉之後，這個國家並沒有實現想象中的高速發展。

　　2001年6月，時任總理金吉奇以非法程序將米洛舍維奇引渡到海牙。這一舉措雖然收穫了西方國家杯水車薪的援助，卻極大的損害了國內秩序的重建。 2004年塔迪奇當選總統后，政局逐漸穩定下來。然而，2006年黑山的獨立、2008年科索沃地區的「獨立」，分散了處理髮展問題的精力。即使是在國際金融危機之前，心理學出身的塔迪奇總統也沒能夠實現國民經濟的高速發展。在對外政策上，塔迪奇雖然試圖更深的融入歐洲一體化進程，但沒能夠取得突破性進展。與此同時，塞爾維亞與俄羅斯等傳統盟友關係有所疏遠，沒能夠享受俄羅斯經濟發展所帶來的紅利。

　　2012年，塔迪奇總統意圖憑藉自己的高支持率，提前舉行議會大選，以幫助其所在的民主黨在議會選舉中取得勝利。在提前舉行的議會選舉中，反對黨進步黨並沒有拿到足以組閣的席位，民主黨和社會黨宣布將聯合組閣。即使是在第一輪總統選舉中，塔迪奇也以26.8%對25.6%對尼科利奇佔據優勢。然而塔迪奇的好夢不長，在第二輪總統選舉中，尼科利奇實現驚天逆轉，成功當選塞爾維亞總統。確實，塞爾維亞人民早已經厭倦了經濟低迷、政治腐敗等問題，渴望有所改變。為了保證國家能有一個穩定的未來，社會黨放棄了與民主黨的聯盟，在多番討價還價尤其黨主席達契奇成為政府總理后，選擇與進步黨合作。

　　在對尼科利奇總統的具體政策進行評價時，不妨首先了解一下人民的評價。確實，群眾的眼光是雪亮的!政治家能不能獲得群眾支持，當然要看期在下一次選舉中的選票。2014年3月，塞爾維亞進行了非常議會的選舉，進步黨一舉拿下250個議席中的158個，這還是2000年以來第一次有政黨或政黨聯盟能夠達到如此高的比例。至少我們可以充分證明的是，2012年後塞爾維亞政府的政策是得民心的。

　　三、塞爾維亞修練了什麼

　　在兩年多的時間中，塞爾維亞修鍊了很多內功。通過繼續進行私有化，引進外國投資者，企業的經濟活力不斷增強。對腐敗行為的打擊，保證了一個健康的市場環境。重視農業的政策，使得國家發展有了穩定的根基。然而最重要的還是如下兩大政策，他們使得塞爾維亞能夠獲得烏克蘭危機所帶來的機遇，也能夠把握住這一天賜良機。

　　「兩扇門」的外交政策。尼科利奇在其就職典禮上提出了「兩扇門」的概念，是對塔迪奇外交政策的一次重要糾偏。塞爾維亞既要面向東方，又要面向西方。上任兩年多以來，尼科利奇與俄羅斯總統普京頻繁會晤，就雙邊合作達成了多項共識。為了顯示塞俄雙方的特殊關係，俄羅斯調低了塞爾維亞進口天然氣的價格，為經濟發展和人民生活節約了寶貴資金。計劃中的「南溪」天然氣管道一旦開通，將極大的改變塞爾維亞面臨的地緣環境，使其再次成為巴爾幹地區一個舉足輕重的大國。俄羅斯公司也對塞爾維亞進行了大規模投資，如俄羅斯鋼鐵生產企業「紅十月」對塞爾維亞相關企業的收購。最為轟動的自然是，俄氣對貝爾格萊德紅星足球俱樂部的收購。如果俄氣能夠為紅星俱樂部提供持續、穩定的投資，將極大的改變塞爾維亞本國的足球乃至政治生態。

　　按照通常的理解和歷史的經驗，塞爾維亞同俄羅斯發展友好關係必然會導致與歐盟關係惡化，這也曾是很多人的擔憂。然而事實卻恰恰與此相反。2013年6 月28日，歐盟正式授予塞爾維亞候選國的資格。理智的講，塞爾維亞這個「候選國」是不甚達標的，歐盟的授予體現了其對發展同塞爾維亞關係的高度重視。6月 28日是對塞爾維亞有特殊意義的一天，如對米洛舍維奇的引渡選擇在這一天無疑是對這個國家的羞辱，而授予候選國地位的決定則充分說明了歐盟對塞爾維亞的支持。2014年議會非常選舉的結果出爐后，歐盟再次確認其說明塞爾維亞人民對發展同歐盟關係的認可。可見，同俄羅斯的關係發展不僅沒有阻礙，反而在某種意義上促進了歐洲一體化進程。

　　社會各界的高度團結。雖然沒有明顯的衝突，但塞爾維亞曾是一個撕裂的社會，各種社會力量亂鬨哄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結果自然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國作嫁衣裳。尤其是在民主黨等政黨聯合執政的時候，作為議會第一大黨的激進黨長期無法進入政府，反映社會內部的深度裂痕。尼科利奇當選總統后，立即辭去了黨主席的職位，體現了其代表全體人民的意願。即使是在2012年後，進步黨社會黨聯合執政，政府總理達契奇依然屬於實力較弱的社會黨，財政部長職位甚至屬於地區聯盟主席丁基奇，由此造成決策不暢。2014年的議會非常選舉既是對新政府執政兩年來成果的確認，更是對未來發展的一劑強力的推動劑。進步黨雖然完全可以單獨組閣，卻依然邀請社會黨繼續聯合執政。這一舉措獲得國內外以及社會各界的廣泛好評，被認為可以極大增加新一屆政府的合法性。

　　四、為什麼是最大贏家

　　烏克蘭危機爆發以來，歐洲的地緣政治形勢發生了深刻變化。這彷彿是歷史的再現：二十世紀後半期，美蘇之間的冷戰在歐洲最為激烈，作為歐洲國家的南聯邦卻能夠超然於兩大集團之外。通過對不結盟運動的深度參與，南聯邦獲得了與美蘇討價還價的資本。也正是在鐵托去世前的20多年中，南聯邦依託社會主義自治的制度，實現國民經濟的高速發展和國際地位的迅猛提升。目前塞爾維亞所面對著的國際環境，與冷戰時期有異曲同工之妙。

　　在西方國家的制裁下，俄羅斯經濟發展的外部環境受限。但由於塞爾維亞並不是歐盟成員國，武基奇總理表示，儘管塞爾維亞尊重歐盟的意願，不會為本國出口商對俄羅斯的出口提供新的補貼，但塞爾維亞也不會對俄羅斯採取經濟制裁措施。俄羅斯同歐盟國家貿易出現困難，這給塞爾維亞國內生產商很大的機會。如在俄羅斯不再進口波蘭蘋果之後，塞爾維亞出口到俄羅斯的蘋果迅速增多，為該國農業的發展帶來了新的契機。

　　危機爆發后，歐俄雙方雖然矛盾尖銳，但依然保持了斗而不破的態勢。這就將塞爾維亞擺在了一個非常關鍵的位置，成為唯一與歐盟和俄羅斯同時保持友好關係的國家。烏克蘭在亞努科維奇執政時期，也曾保持這一位置，但最終還是淪為了地緣政治的破碎區而非匯合區。不同於烏克蘭的是，塞爾維亞已經處於歐盟在地緣政治中的控制範圍，同時也是俄羅斯在地緣政治上的飛地。這一格局是確定的，不會引發大國之間的爭奪，從而不會被大國鬥爭撕裂為碎片。而更為重要的是，尼科利奇、武基奇、達契奇等人擁有遠見卓識，而非短視的領導人，不會為了暫時利益和個人利益犧牲長遠利益和國家利益。

　　大國樞紐，小國再造。塞爾維亞處於東西方的樞紐中，面臨著寶貴的發展機遇。俄羅斯將科索沃援引為克里米亞獨立的國際法依據，這可能給塞爾維亞恰當處理科索沃問題帶來寶貴機遇。雖然政府拒絕歐洲企業在其境內從事對俄再出口，但這並不意味著沒有企業會從事類似的活動。無論是歐盟還是塞爾維亞，都沒有意願徹底阻斷這一渠道，只是做些口頭上的表演而已。在後危機時代，塞爾維亞處於輿論的夾縫和發展的匯合區，這大概是其目前境遇最真實的寫照。只要恰當處理好國內外各種關係，就能夠成為大國的樞紐。「兩扇門」的外交政策，能夠正確的處理同外部世界的關係;而進步黨在國內政壇的主導地位和良好政策，能夠更好的處理內部關係。雖然是一個小國，但塞爾維亞有機會在大國樞紐中實現再造。

　　薩瓦河上的巨輪已經駛過「歷史的三峽」中最驚險的一段，依託處於大國樞紐的地緣政治位置，在未來可以大有作為。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塞爾維亞成為烏克蘭危機的最大贏家，即將迎來一段民族復興的偉大經歷。而當這個國家結束閉關，再次出現在國際舞台上，她將再一次震驚世界!經濟數字也說明了塞爾維亞共和國半年以來取得的成績，在遭遇有記載以來最大洪災的同時，失業率、貿易赤字兩大關鍵指標急劇下滑，說明這個國家正走在一條健康的道路上。正如電影《蒙德維地亞·夢之味》一片中單腿少年所說，「怎麼生不重要，怎麼活、怎麼夢才重要。我至少還有夢，我不會賤賣我的夢想。生活就是擁有夢想，並且相信夢想，當夢想變成現實的時候，你就打敗了時間。」